第19章 小丑

在国王广场的一角，不知什么原因聚拢了许多人。

仔细一看，人群中不仅有王都市民，还有不少来自他国的游客。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八卦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之一，有热闹不看，岂不是白瞎了娱乐良机？

他们原本在广场上随意溜达，无意中发现了眼前的争端，当即本着凑热闹的心思赶了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好奇陆续加入进来。

望着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那些挤不进去的后来者免不得张口打听起来。

“先生，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问出口，当即就获得了几位好心人的热情解答。

“是白珍珠号上的水手在为自己舰长求情。”

第一位如此说着。

“水手说对方就是海盗船，可他们不但不承认，还倒过来逼着咱们认错。”

第二位语气愤慨地总结道。

“那位法洛林帝国的大人说，彼之英雄他之仇寇，就是要弄死保卫我国商船的那位舰长。”

第三位说出了里奥大使从未表露过的心声。

对于“炮轰海盗船事件”，消息灵通的王都市民本就略知一二。

此刻听到这直指内幕的惊人真相，怎能不大感震撼。

尤其，正在争执的这两人。

一位是亲历事件的海军水手，另一位是连日来不断挑事的法洛林帝国大使。

他们亲口所说的，哪还能有假！！！

“怎么能这样，他们凭什么还敢动手打人？”

“这样说来，白珍珠号的舰长岂不是太冤了？”

“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播，嘈杂的人群中，不满的质问越来越多。

愤慨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滋生，并且相互感染着……

“不应该……不应该再继续追责了啊！”

安德鲁凄厉的喊声传入子爵耳中，让本就不耐的他更加烦躁。

一个卑贱的东西，也敢来教本大人做事？

还特么的说什么应该不应该……

所谓国家大事，不过是身份高贵的人们在觥筹交错间轻松决定的事情。

怎轮得到你这区区蝼蚁于大庭广众之下。

如此粗鄙不堪地当众议论！

“愚笨的东西！”里昂子爵转过头，愤怒到极点地瞪大双眼，“我要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究竟最终结果如何，这是我和你们国家的大臣们才有资格决定的事情！”

闻言，安德鲁愣了一下，随后耿着脖子强撑道：“大臣们不会是非不分的。”

他居然还敢质疑自己！

见到对方如此冥顽不灵，里昂子爵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严重挑衅。

对此，他十分生气，忍不住想彻底击溃年轻水手的所有幻想。

毕竟践踏低等平民的希望，是他一贯拿手的事情。

里昂子爵摇了摇头，神情反倒变得冷静起来，只不过他说出口的言语，却是冰冷无比。

“如果不能按照我的要求移交审判，法洛林帝国，将彻底终止与你们的贸易往来！”

“谁？敢于承担这样的后果？你们的大臣们吗？”

面对里昂大使的提问，原本喧闹的场面肃然一静。

“大臣们…当然……”

安德鲁本想反驳，说出口的话语却又戛然而止。

冷静地想一想，结果当然是没有人敢。

作为“三岛之国”，贸易正是盎格兰尼亚的立国之本。

尤其是和大国法洛林的商业往来，更是重中之重。

而且就算大臣们敢于顶住压力，以此为生的商人们呢？

想想现在平民议会里越来越多的商人代表，他们一定会对大臣们的坚持提出反对动议。

到那时，舰长是绝对逃不过被移交审判的结局……

“好好用你低贱的脑子想想吧，谁能阻止这一切？不可能有的。”

眼看年轻水手那变得灰败的脸色，里昂子爵还不忘最后捅上一刀。

然后，心满意足的他当即转身，即刻就要离开这里。

谁能?

面对触及太多人利益的局面，没人能吧……

安德鲁虽然年轻，但他也懂得一个最起码的道理。

面对两艘同时下沉的商船，应该先救哪一艘？

肯定是货物更有价值的那一艘。

就目前的局面而言，舰长的价值，当然是更微不足道的那一艘……

安德鲁绝望了。

舰长的命运已然是无法改变了。

年轻的水手低下头，仿佛彻底打了败仗的士兵。

输了，彻底的输了……

胜了，毫无悬念地获胜了！

里昂子爵高昂着头转过身，在护卫的帮助下再次分开人群。

就在他即将顺利离开的时候。

人群中，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犹自不死心地突然开口问道：“陛下呢？英明的陛下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一句试探之言，却是惊醒了在场众人。

“对！还有陛下啊！”

“他一定不会让这些该死的法洛林人如愿以偿的……”

一人呼，百人应。

面对再次呱噪起来的人群。

加之听见有人提到了盎格兰尼亚国王菲利普六世，里昂大使当然也不敢再继续装大。

他只能无奈地再次转回身，准备说些场面话给圆过去。

于是，就在他神情肃然地张开嘴，刚刚吐出“菲利普陛下”几个字的时候。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笼罩在他身上。

里昂子爵忽然莫名其妙地，无法抑制地。

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这些人，长得都好喜剧。

穿的衣服，说的话，一切的一切。

都是那么地惹人发笑。

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仿佛都是荒诞滑稽到了顶点。

于是，以旁人的角度看来，这位骄傲的法洛林帝国大使。

在提到了尊贵的国王陛下之后，猛地爆发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疯狂大笑。

“哈哈哈……”

那笑声肆无忌惮，就好像国王陛下是什么惹人发笑的小丑一般。

那笑声畅快淋漓，就仿佛盎格兰尼亚的尊严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笑料似的。

里昂子爵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就连额头顺流而下的汗水，在他涂脂抹粉的脸上划出的一道道痕迹。

他都顾不上去管，只是裂开大嘴，笑得前俯后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同样无法抑制的怒火，在人群中瞬间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