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肆

狐媚子?

宁逵脚步不停,此话却是听得分明,他一时不解,自己身旁一个十来岁的女童,一个浑浑噩噩的姑娘,哪儿来的狐媚一说?

毕竟在民间说法里,狐媚子常说的是某些作风轻浮,水性杨花的女性,宁逵第一时间还真没想到狐狸精一事。

而箱篓里的小十八却是眉头微皱,小倩藏身的画卷就在她身旁,当即就发觉其因传音暴露的鬼气。

这书生模样俊得很,引来些女鬼窥视倒也应当......

她心思一转,小手轻轻捏住画卷木柄,红光一闪,内里的小倩再说不出话来。

小倩全靠着姥姥妖气有了些微末道行,勉强有了阴鬼之躯,哪儿是潜心修行几十上百年的妖修对手,而小十八收了手,满意点头。

书生太老实,想来不知这画卷险恶,凡人离鬼物近了,结局好些的,损去几分精气,折个几年寿元,若鬼物起了心思,化作行尸走肉也不意外。

十四娘欠了他大人情,自己便先帮着还还罢。

宁逵自是不知小十八心中所想,良久不见小倩答复,只好将此事先放到心底,待到之后再好生问问,毕竟在他看来,自己这师妹常有跳脱之举,是应好好说说。

几人在林中又穿行一会儿,终是见得云开月明,踏上了官道,宁逵还回头望了眼,感慨道:

“今日也是好运,不曾碰得些猛兽。”

小十八噗嗤一笑,又连忙找补道:

“我看公子是个福缘深厚的,行此善举,老天也是庇佑。”

宁逵摇了摇头,其实往日里他倒是更想碰上几头野狼,花豹,打杀了亦能赚上一笔。

但他也不表露心思,只沿着官道快步前行,手臂却是极稳,抱住十四娘未有半点颠簸。

瞧着夜色中的青华县城愈发接近,小十八反而不慌张,只因她与自己那些姐姐有着感应,知晓后者们就在前方。

不多时,眼前现出间旌旗招展的酒肆,内里灯火亮着,只是不闻何种酒客谈笑之声。

宁逵也不意外,这家酒肆本就有的,是原本废弃驿站改来,建在官道岔口处,因离市集远,酒水菜肴向来都卖高价,除了些路过官爷商人少有光顾。

若是以前,宁逵说不得就要入内先喝上两盅,但此时一身儿事,自然没有这般心思,正打算埋头前行,又听得背后的小十八欢喜道:

“公子,咱们真是走运,见得落脚地方,还请将十四娘送到那里,我帮她梳妆打扮一番,也好回去见家中长辈。”

此话在理,宁逵认同点头,所谓礼至则心诚,面见亲人长辈,样子自然不能太埋汰。

且他虽与青华县的豪强乡绅不对付,附近的江湖绿林却相交甚广,否则那日遇得柳一刀一行也不会先问跟脚,免得打杀错了人。

这酒肆中他亦是有熟人,进去借用下厢房顺理成章,倒不必忧心遭受为难。

想清这些,宁逵也就拔腿走去,酒肆木门敞开,他边朝里走边叫嚷道:

“孙大娘,可要瞧瞧今个儿谁人来了!”

酒肆掌柜唤做孙大娘,是个腰肥膀粗的泼辣妇女,丈夫死得早,便独自经营此处,性子直率,同宁逵也是有些交情。

不料话音落下,入内一看,只见柜台大桌里挤着几个女子,或趴着休憩,或嗔笑打趣,见得宁逵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你等是何人,孙掌柜呢?”

宁逵疑惑开口,女子们面孔陌生,他从未见过。

中间那个看着最是年长的女子起身走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身只系着条鲜红生绢裙,脸上搽些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腰肢。

宁逵皱眉,这副打扮他却是最看不惯,几乎就将‘骚’字刻在脸上,那女子浑然不知,只掩嘴笑道:

“我们均是大娘远房亲戚,家乡遭了灾,这才过来投奔,大娘今日不适,正在楼上休息呢,小相公若有事寻他,奴家便去唤她一声。”

宁逵心中一动,只问道:

“你等自哪里而来?”

女子面容一黯,柔声开口:

“却是锦州了,今年发了大水,庄稼农地毁了大半,不然怎会离了故土。”

宁逵缓缓点头,他曾听先生讲过此事,后者与友人有书信交往,故消息一向灵通,至于平民百姓,哪里知晓千里开外的锦州事情。

故此女应不是扯谎,宁逵便摇摇头,示意不必打搅大娘,背后箱篓里的小十八却爬出落地,拉着十四娘的手朝着女子说道:

“这位姐姐,我们需借厢房一用,多有叨扰了。”

女子笑眯眯回复:

“好妹妹,去就是了。”

小十八便牵着十四娘朝楼上走去,路过女子时皱眉瞪了一眼,这番警告后者似是没见到,只又对着宁逵娇笑开口:

“来都来了,小相公可要用些酒菜?”

“小女子们虽是投了大娘,也不愿空吃白食,倒倒酒,下下厨自是会的。”

宁逵寻了个干净桌子,坐在长凳上,闻言头也不回道:

“一壶黄酒,两碟小菜,倒酒还是免了。”

他酒量好似无底洞,一壶黄酒只算漱口,不仅不误事,还能帮他理清思绪,毕竟该怎个与先生说小倩一事,才能不让这年过花甲的老人受惊,是要好生想想。

那女子受了冷眼,目光顿时一凝,心中恨恨道这书生想来是看上十四娘,不把她胡媚放在眼中,须知哪怕她还未用手段,但光是这身皮囊就已算是人间绝色。

往日里勾引那些劳什子道士和尚无往不利,不曾想竟在这白脸书生身上栽了跟头。

修行不如你,难不成勾引男人也不如你?

胡媚面若寒霜,止住要往后厨跑去的妹妹们,自己亲身去端酒做菜。

少时,她又摇着身子走出,故意弯腰泄出白腻春光,一一将酒盅菜碟摆上,还不忘展颜笑道:

“左右无人闲得很,奴家倒是想跟小相公说些体己话。”

宁逵手捧账簿心中计算,闻言头也不抬,只冷声道: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