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东宫老人盛传一句话:太子爷的喜欢,不吉利。
多年前,后厨有位师傅,精通广式菜肴,色香味俱全,小太子比平时多吃了几口蒸鱼,当晚人就被逐出京城。
先皇后教训道,一切饮食用度,储君不能显偏爱,免得让人钻了空子。
小太子救的鸟,悉心照顾一夜,第二日就死在金丝笼里。
因为储君不得有软肋。
要是被眼尖的嬷嬷发现,贴身婢女多看小太子一眼,按先皇后规定,直接发卖北地。
如今距先皇后薨逝,已有三年,但余威仍在。
第二日醒后,我见床头叠放着一套绸缎新衣。
我不敢动,还是穿回粗布衣裳,准备溜回后厨。
“铛——”剑鞘重击寝殿大门。
如风偏头,满脸不情愿,「殿下上朝前吩咐,你——」他剑尖指我,「先去用早膳。」
满桌珍馐,一半还是天珍阁的菜,我只在宴请时远远见过。
怀着断头饭的心态,我吃到打嗝,这辈子也许再难吃到。
王嬷嬷端来一碗避子汤,作势往我嘴里灌,「别妄想一夜成主人,趁热喝!」
如风在一旁,抱臂冷观。
我两手捧住瓷碗,防止碗沿磕到牙,仰头饮尽。
看来这王嬷嬷,和昨夜听墙角的探子,是一路的。
如风冷哼一声,「王嬷嬷,也想尝尝天珍阁的汤?」
嬷嬷逃也似的跑了。
太子留下侍卫如风,美其名曰护我周全,实则监视我的言行。
比如,如风盯着我,将写给淮安王的布条,绑在信鸽腿上,亲手放飞。
对于刚被策反的双面探子,太子有所怀疑,我可以理解。
毕竟我是真的留了一手。
趁如厕之际,我撕下长袜一角,用藏在腰间的木炭,重新写了回信。
「情势所迫,心在淮安。」
暗桩约定,东宫一旦有紧急情报,可通过厕所旁的狗洞传递信息。
如风捏着鼻子等在外头,见我出来更是没好脸色。
「以后少吃点吧!」
我捂着肚子,点头称是。
府里的活,我已不用干,也没人敢使唤我干。
太子爷同我共宿一夜,期间接连叫了五六次水,沐浴洁体。
消息传遍东宫上下。
「没瞧出来,丫鬟春兰是个有野心的!」
暗地里,年轻的侍女对我又敬又酸。
「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卖去苦寒北地,一切难说!」
老嬷嬷们等着看我笑话。
「六次!太子爷这精力,尽显天家雄风!」
拍马屁的,不如去殿下面前讲,屁更香。
当我无所事事,围着东宫转悠第八圈时,一团黑影闪出。
是梁上的暗卫阿火,「你可以去宫外。」
「是你自己想去吧!」如风气得跺脚,喋喋不休,「她要在外头出了岔子,我定要向殿下告你的状!」
「随你,」黑影转眼无踪。
这提议着实诱人,在东宫卧底十年,我不曾跨过这道围墙。
我特意取了包袱里的钱袋,一入坊市,迷人眼。
中秋节在即,摊位上摆满各式兔儿爷,花灯如海。
我只挑了盏最便宜的芝麻灯,却也要抵我小半年的月钱。
如风嫌挤,非要去茶馆歇脚。
「那说好,我不渴、不饿、不掏钱。」
「真不明白殿下怎么选中了你!」他一路嘀嘀咕咕,在二楼落座,与我隔个桌。
楼下吵嚷,隐约有人丢了东西。
木楼梯嘎吱作响,风里飘来脂粉香气。
「是谁!偷了我的东海夜明珠!」
贵女一身青苗色交领裙,朝我逼来。
「她一身穷酸样,怎么有闲钱来天一茶楼!给我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