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域,琅寰山脉外围。
云水江中有长洲坊市。
夜尽天未明,陆元燮早早起了床。
十月中旬的天气,凉意明显。
他手提鱼篓来到江边,先是小心观察水中动静,确定没有危险潜伏,这才挽起袖子,手拽麻绳拉起昨天下的蟹笼,并检查是否有收获。
“空的。”
“诶,花纹鳝?”
“又是空的。”
一通忙活下来,竹篓里只多了些鱼虾。
“斤把重,勉强够吃了。”
看了鱼篓一眼,陆元燮脸上露出幸福笑容,将提前准备的鱼饵拿出,放进到清空的蟹笼里。随后又将它们一一抛入水中,并期待明天能够有所收获。
抬头看了眼天色,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时候不早了。”
陆元燮不敢再耽搁,提着鱼篓就匆匆往家里赶去。
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迎面吹来的微寒江风,令人感到格外舒适。
这时候,长洲坊市已活了过来。
一路上,他都在热情跟沿途遇见的熟人打招呼,内容不外乎是“道友早上好”“吃了没”这些寒暄话,偶尔遇见长者,问候就变成行礼请安。
大家各有各要忙的事,打招呼其实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没多久,陆元燮回到家门口。
他家是座三进的院子,原本是师父的财产,半年前师父寿尽坐化后,由于没有亲族继承,就由他这个徒弟继承了去。
偌大的房子,目前只有他一人居住。
考虑到坊市鱼龙混杂,他暂时没有招揽租客的想法。
陆元燮掏出钥匙正准备进门,背后传来一道阴柔嗓音。
“近几日,怎么不见你出门啊?”
陆元燮转过身,看到远处走来一大胡子中年人,在原主记忆中这位是这一片的管事人,他将鱼篓收在身后,强挤出笑容回应:
“李管事,我这不是忙着画符嘛。”
“画符?能画出多少?”来人说话时没半点好脸色,一直黑着脸,“我可告诉你,这个月的符师税,可别一拖再拖,月底前必须交!不交,我就叫人收走你这院子。”
“没钱,住得比我还好,简直荒唐!”
李管事嘴里碎碎念,不等陆元燮回应,就自顾自走了。
“符师税啊......”
陆元燮心中叹气,对此大感头痛。
按理说,继承了一座三进宅院,并且身怀符师传承的他,日子该是过得不错才对。
可现下的他处境,只能用相当不妙来形容。
如果可以,他也想将这大院子卖掉,拿着大笔灵石过上好生活。
并非是他不愿,实属不能。
原因在于师父的仇家太多了!
现如今的他,处境就跟马上被抄家的贾府一样,失去最大靠山,却不得不维持应有的体面,借此震慑群敌,勉强过着表面安静的生活。
知道自己是打肿脸充胖子。可不这样做,师父的仇家就会彻底看穿他的虚实,像饿狼一样扑上来。
真到了那时,纵使有万般钱财,也只能落得个被瓜分下场。
开门进屋,他将鱼虾倒进厨房水缸,暂且养着。
随后洗干净手,陆元燮穿过光秃秃的内院,来到大堂,进门正对的墙上挂着张画像,画中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道,这是他的师父陆清文。
跟往常一样,陆元燮点了三根香。
敬香时,他在心里想:“师父啊师父,徒儿不求你保佑,只盼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就尽早使出神通,拉你那些仇家下去吧。”
完了,他将香插到香炉,又拜了拜。
表面上看,陆元燮只是长洲坊市的一个普通散修,蹩脚的新手制符师,五行缺金的四灵根资质,因为自家师父留下的烂摊子,正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可无人知晓的是,他并非此界之人,其实是一位穿越客。
重生之初,陷入迷惘。
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再到山间放牛的牧童,十八岁时家乡遭逢大灾,赤地千里,亲族死绝。在险些饿死之际,被陆老道相中收为徒弟,从此踏上仙路。
跟着师父修炼半年,陆老道还未来得及传下一身本事,就因早些年的伤病爆发,没灵石买延寿丹续命,带着满心遗憾突然离世。
大悲大恸之下,他倍受刺激,勘破胎中之谜,找回前世的旧忆。
“如果这个月还不能将符画出......”
陆元燮心中嘀咕,仿佛已经预见自己的凄惨未来。
真到那时,他也只能冒险一搏了。
转身来到旁边耳房,由于房子足够大,他可以有专门的制符间,这点是外面许多制符师都不具备的条件。
推门进去,迎面飘来一股墨臭跟草香混杂的味道。
打开窗户通风,顺带将昨夜的废符收拢到纸篓,他顺带打量这房间。
制符间不大,也就三丈见方,在两侧各摆下一个书架后,就只容得下一张楠木大桌,桌上铺了层牛皮,表面有多处因制符失败留下的烧焦痕迹,依有序摆着成套制符的工具,包括符笔、符墨,成打的符纸。
每一处都是他精心布置过的,绝对保证要用的东西,一定都在最顺手的地方。
在桌上左手位置,放着一个精致木盒。
陆元燮走过去将木盒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稀世珍宝,只是放着一打“除秽符”。
除秽符,作用是清除污秽。
它是《符典其一》记载的第一种灵符,因为结构简单,属于一阶下品灵符,所以是新人制符师的首选练习对象。
只要能画出来,他就有了活下去的本钱。
当即,陆元燮从抽屉取出一打空白符纸,并抽出其中一张,放在桌面以镇尺压住。又从盒中取出符笔,取水阴石并灵血调墨,备妥制符用的工具。
正式动笔前,他脑海不禁回想起关于符箓起源,据传源自于太古生灵观察天地自然,悟得天地大道,最终在脑中勾勒出“真形”,此即最初的符箓。
在理论上,符箓可以实现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改变我现有的处境吧!”
陆元燮心中默想,沾了些符墨,在符纸上画起符来。
自师父逝世以来,他一直都在苦练,如今控笔熟稔,半年来的心血此刻尽倾注于笔中,得以一挥而就。
青光荡漾过符纸。
至此符成。
值此心神激荡之际。
忽然间,陆元燮识海传来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