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狼烟散后

塞内议事厅。

“奉先,此番大胜,我五原汉儿可谓扬眉吐气,我就从来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

魏越激动的手舞足蹈,不慎牵动手臂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副憨样,把众人逗得捧腹大笑。

自前些年,夏育等北击鲜卑大败,将幽并两州精锐损失殆尽后,汉军在抵御鲜卑侵掠这方面就越发力不从心,北境汉儿也被鲜卑胡骑打得抱头鼠窜,不断南迁。

今日一战,对他们来说,真可谓是一雪前耻!

“这就把你乐成这样了?你们要是知道此战缴获如何了,不笑得飞起来。”吕布高兴大笑,他很想看看这憨货待会会是什么表情,于是说道,

“阿廉,你来给大家说说缴获如何!”

成廉激动的咳了两声,自豪地大声念道:“此战杀敌四百八十七人,俘虏百五十人,缴获物资堪称丰厚,各种刀枪箭矢数不胜数,战马数百匹,最重要的是全套铁甲就有……三十八领。”

在念及铁甲时,他微不可察的朝吕布眨了下眼睛。

吕布心领神会,随即嘴角笑的更高了。

发达了!

这一眨眼,绝不意味着他多了一副铁甲,十副铁甲那么简单……而是一半!

整整三十八副铁甲被他私吞了!

贪污是不对滴!可值此风云乱世,手中刀剑便是至理名言,唯有武力才是荡平一切不服的真理啊。

要知道,前世麾下那支所向披靡的强军——陷阵营,可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那今生为何不再组建一支类似的铁骑强军呢?

这也点醒了吕布,他手下如今都是如魏越成廉这样的骁将,让他们带头冲锋倒是绰绰有余,但练兵嘛,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看来还是得吸纳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比如说张扬、张辽、高顺这些,张辽应该还穿犊鼻裤疯玩吧,高顺这家伙与世家大族多有牵连怕是要多费心思,张扬这位老兄弟倒是可以接触接触。

对了,还要找些谋士来给他出谋划策。可这年代能读书的基本跟世家大族有牵扯,怕是没多少人真正看得上他。

长路漫漫呐!

至于说如何承担贪污的后果?

他却是不甚担心,不说眼前列位都是他的心腹手下,仅凭他跟督家女暧昧不清的关系,就没人有这个胆子检举他。

众人可没注意到吕布的沉思,纷纷高声呼喊,要将心中喜悦完全释放。

但大喜之后难免大悲。

这不,魏越忽然喜极而泣,哽咽叹息:“要是战死的兄弟们还活着该多好,就能跟着我们一起享福了!”

成廉赶紧给他肘了肘。

你个不懂事的魏胡子,净说些坏氛围话,扫了大家的兴。

诡异的气氛就这样在大堂弥漫开来,方还群情激昂的队率什长们,顿时哑火,有人低头惋叹、有人转身不语、有人攥紧拳头……

战争么,总是要死人的,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不然,哪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有活下来的,才能享受胜利果实,而他们就是活下来的!

此次鲜卑单于和连率西部鲜卑南侵并凉二州,说是声势浩大,其实只是各部精锐齐出,旨在深入汉地抢完就走,而将大部分兵力留守在草原,防止其余鲜卑的偷袭。

而其南侵主力基本在凉州北地武威二郡,并州只不过是顺带的,所以吕布等人遭遇的不过是支“偏师”罢了。

可仅是这支偏师,却也让鸡鹿塞一众兵卒损失惨重。出击时一共一百九十五人,战死者三十九人、重伤身残者六十七人,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不可谓不惨烈!

吕布沉默半响,倏然挺身直立,举杯朗声道:

“我五原男儿与敌死战、为国捐躯,皆是铁骨铮铮的大丈夫,如今斯人已逝,我们却不能忘记他们。”

“请诸君与我共举此杯,以祭亡者之灵!”

众人应声,共同举杯,高喝:“祭亡灵,愿逝者安!”

举杯,祭酒,一场悲壮的仪式就此结束。

“但愿那些战死的同袍,在天之灵会有所感应吧。”

心头哀叹之余,吕布更是明白,此时正是他收买人心的关键时刻,于是赶紧趁热打铁连发数言:

“阿越,收敛好战死袍泽的遗体,事后运回家乡,绝不可让他们埋尸离地!”

“阿廉,为死者遗孤下发的抚恤金你给我盯死了,若有人贪墨半分,我拿你试问!其中若有孤苦伶仃的孤儿,全交由我来抚养!”

“诸君旦请放心,但你们的功劳我都会一一如实上报给府君,不会有半点差池,我吕奉先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会亏待手下之人!”

魏成二人跪地应诺,其余众人也是目光灼热,看向慷慨激昂的吕布。

这年头当兵,不就求一个生前死后的保障么?

而兵卒一旦有了保障,军队便会有最起码的秩序;团体有了秩序,自然如指臂使,所向披靡!

吕布双手虚抬,众人噤声。

这才道:“塞中粮草不足,虽俘获马匹甚多,可将伤马残马充作军粮,但也仅够我们食用,那些鲜卑俘虏又该如何处理?”

“不如一刀杀了了事,养着这些狗奴,受气不成?”性情憨直的魏越,气愤不已。

魏越的激愤迅速感染了其他人,于是便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对,杀了他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能让他们浪费我们的粮食!”

就连吕布一向看重的成廉也是低头不语。

偏偏这时候缩在角落的魏续语出惊人:“不能杀,后勤粮草迟迟不至,恐怕其中大有问题,何不留下这些鲜卑人,去给我们多寻些吃食?”

吕布示意他继续说。

“比如说屠申泽!”

“那是一方大湖,足有上百顷之辽阔,我问过塞内老卒,泽中鲜鱼品类繁多、数量惊人,他们以前便多次下河捕捞过,所以此泽必可极大缓解我们的粮草问题!”

魏续说的很快,但又字字清晰,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重拾吕布信任。

他突然语气一厉,“何不将鲜卑狗奴分成五人一队,整队以麻绳牵引,再择一队长,一人逃亡杀队长,队长逃亡诛全队,由此逼他们专职为我们捕鱼,再由汉卒在他们身后看守警戒!”

这听得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真狠呐!

依照天时,过不了几日恐怕就开始下雪了,如此天气出去捕鱼,岂不是比一刀砍了还折磨人!

“善!”

吕布抚掌而笑,此计虽是毒辣,却也正合他意。

对于敌人,就不必讲什么客气了。留他一条狗命就已是万分开恩,至于冬日下河捕鱼会不会死?

那就要看这人今生是否积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