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向永宁帝口呼万岁,躬身行礼。
待永宁帝抬手虚扶,口呼平身后,戴权尖厉的嗓音回荡整个大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文官行列,一名御史便手持笏板出列。
“臣本有奏。”
“爱卿请讲。”
“谢陛下。”
御史躬身一礼后,起身语气激烈道:“陛下,臣要弹劾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李云,他以权谋私,在南城大肆圈地,并收购大量水井,扰乱市政。”
具体怎么个事儿,永宁帝自然心知肚明,此时却只能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爱卿可知他为何要圈地和收购水井?”
“无外乎敛财,房契低买高卖,谋取差价,收购水井更是用心歹毒,人一日离不开水,他收购南城大部分水井,百姓便只能买他的高价水。”
一派胡言!
永宁帝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这帮御史,听风就是雨,从来不去调查事实真相,真是混账东西。
那水作坊还有朕的三成份额,朕也是用心歹毒不成。
“竟有此事?”
永宁帝侧头看向大理寺卿景志民,沉声道:“景爱卿,事关百姓生计,兹事体大,朕命你严查此事,无便罢,否则严惩不贷。”
“臣遵旨。”
…
…
南城兵马司衙门。
“大人,外面有大理寺的人要见您。”
“大理寺?”
李云放下手中的笔,凝眉起身,向外走去。
大理寺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影视剧中常见的三司会审,三司就是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
细细回想这段日子做过的事,李云自问安分守己,未触犯律法,怎么会有大理寺的人上门。
带着疑惑来到正堂,就见一身穿浅绯色官袍,上绣有白鹇补的中年官员起身走来,身旁还跟着两名八品的属官。
“本官大理寺正何清阳。”
“下官李云,见过何寺正。”
双方见礼,何清阳官衔最高,所以坐于首座,李云次座。
“何寺正,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何清阳面色平淡,不急不缓道:“李指挥使,今日朝上,有人弹劾你以权谋私,恶意圈地,收购水井,扰乱市政,陛下下令严查此事。”
看来不是有人眼红水作坊的利益,不然不会调查清楚,就胡乱扣帽子,大概率又是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闹幺蛾子。
何清阳只是上门询问,而不是缉拿,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样李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解释道:“何寺正明察,这些指控都是对下官的污蔑,向百姓手中买宅屋,下官都是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水井亦然,绝无强买强卖恶行,这点何寺正可派人去百姓中查访。”
“那不知李指挥使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李云顿了下,沉吟道:“这是下官的商业机密,必须说吗?”
何清阳眼皮微抬,淡淡道:“本官领命彻查此事。”
李云对此早有所料,故作无奈道:“那好吧,还请大理寺不要外传,只做调查之用。”
“那是当然。”
信你个鬼!
“本官要建一个水作坊,需要大量苦水做原料,正式投产后,会出产不苦不涩的清水,以此售卖。”
何清阳闻言神色一怔,猛地侧头看向李云,双眼微眯。
接着他掩饰性的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神态恢复平静。
“李指挥使,对此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如果没有,本官详细调查后,就会连同你的述词,一同记录呈报。”
“没有了,下官自问所做每一件事都合法合规,从无欺压百姓,蒙蔽朝廷之举。”
“好,本官叨扰了,先行告辞。”
“何寺正慢行。”
送走何清阳一行后,李云立刻找到黄亮,让他去通知杨延武他们五家。
本以为水作坊正式投产后,第一批水开始售卖,才会引起上头注意,没曾想被某个御史先捅了出来。
世上从不缺利欲熏心之辈,得提前做准备了。
而杨延武他们的动作,比李云想象的还要快。
黄亮当日下午去报信,第二日邹永维他们就兵分几路,呼朋唤友,在闹市酒楼请东道,然后在酒桌上大肆宣传自己投了一个水作坊的生意。
仅仅几日,整个神京城勋贵圈子,或多或少都听说了李云和五个实权将门衙内合作做生意的事。
杨延武他们的名头果然好用,原本想伸爪子的人,掂量了一下后,最终都偃旗息鼓。
大理寺的查访,也十分顺利结束,还他清白。
他本就没有违法乱纪,给的收购价优厚,加上之前积累的好名声,顺利过关再正常不过。
但让李云没料到的是,暗中的豺狼放弃了,明面上的猛虎却扑了过来。
今日金銮殿上,户部侍郎突然出列。
“陛下,神京城百姓自前朝开始,就因甜水井太少,而不得不一直饮用苦水,苦不堪言,现如今南城指挥使李云的水作坊,据说能出产不苦涩的清水,解决百姓吃水之苦,此举大善。”
“但他要建的水作坊规模太小,无法惠及整个神京城,乃至整个大顺,所以臣认为朝廷可以在其他城区,乃至其他省建立官坊,让全天下百姓都能得利。”
一通漂亮话,实际目的就是要李云贡献出过滤方子,然后户部独自吃下大部分红利。
在他们看来,还能保留李云在南城建立的私人水作坊,已经是看在五家实权将门的面子上,所做出的让步。
永宁帝在水作坊中可是有份额的,户部建官坊,先不说其中运作官员会不会上下其手,至少获利不可能给他的内帑半分。
这永宁帝哪里能同意,但他不能暴露自己是股东之一,所以只能将李云推出来。
“方子是李指挥使的,朕虽为一国之尊,但也不能做强取豪夺之事,户部要建官坊,要李指挥使的方子,那你们去和他谈便是。”
户部侍郎闻言道:“陛下,户部筹建官坊,需要陛下首肯,臣自当先请示陛下,才能去和李指挥使谈,否则便是逾矩,不合法理。”
手指无意识收缩,摩擦龙椅扶手,永宁帝双眼微眯,掩盖眼中寒光。
户部侍郎这话乍听是合情合理的请示最高领导,待他允许后,才能去和李云谈方子的事。
但他是皇帝,在户部还未和李云谈判前,他一旦点头同意此事,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认为是皇帝要李云的方子,户部只是执行皇帝的旨意。
李云一旦流露出不愿意给方子的讯号,那就是抗旨不尊。
永宁帝移动视线,看向人群中默不作声,低着头的户部尚书,强压下心中怒火。
六部尚书,虽然其中有人是新朝时期上位,但按照出仕时间,他们全都是太上皇时期的老臣。
户部作为朝廷的钱袋子,地位高居六部之首,他们一动手,除非内阁首辅出手,否则其他人都难以招架,甚至包括他这个手上没多少权力的皇帝。
如今户部侍郎一句“不合法理”,无疑是将永宁帝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