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白山怎么叫,孙轩头也不回,一个劲地跑。
路边的景色飞速掠过,白山险些被来往的车辆撞到,绕过几名玩耍的孩童,继续追逐着孙轩的背影。
不知跑了多久,白山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衫,孙轩正在前方不远处。
安河的水潺潺流淌,孙轩傻傻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令白山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之前和孙轩交流中,白山知道他极其爱着妻子,现在他的妻子死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色彩。
就在孙轩准备纵身一跃之际,白山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抱住,大声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你妻子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自寻短见。”
艺术来源于现实,白山此刻正和别人上演一出苦情剧。
孙轩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挣脱,他觉得活着已没有任何意义,只想跳入河中,与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没有她,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你他妈怎么跟头犟驴一样!”
一个不注意,白山让孙轩奋力挣脱,纵身一跃跳进了安河,白山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进去,河水直接没过他的头顶。
河水冰冷刺骨,湍急地水流瞬间将白山往下游冲。
白山在水中拼命寻找孙轩,怎奈水草遮蔽着眼睛,导致视野受限。
而人在水中又无法大声呼喊,一时间,让白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浑浊的河水中,白山在水中睁大眼睛,隐约看到孙轩正在缓缓下沉,身体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
一个连求生本能都克服的人,只能说明他已经对世界毫无希望可言。
白山奋力朝孙轩游过去,每一次划水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靠近到孙轩。
白山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孙轩的腰,使劲往水上面游动。可河水似乎不愿意放过他们,不断把他们俩往下拽。
前边不远处就是一个漩涡,如果被吸进去,白山知道今天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努力地对抗着水流。
每一次的摆动,白山腿上的重量就要增加一分。
刚刚白山已经被灌进去了好几口水,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四肢也越来越沉重。
白山都在犹豫,要不要甩掉这个一心求死的人,不然恐怕谁也活不成。
就在白山的憋气时间快要到达极限时,他的脚碰到了一块石头,用力一蹬,借着这股力量,终于把头露出了水面。
白山把孙轩的头也仰起来,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此时,孙轩已经陷入昏迷,白山不知他是死是活。
调整好身体,白山带着孙轩往岸边游去。
河岸边的泥土都带着些许潮气,白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孙轩拖到岸边,刚安置好,却不料脚一滑,整个人又掉进了水里。
河水再次将白山吞没,白山被一股深刻的恐惧感所包围。
白山努力挣扎着,想要再次游向岸边,可疲惫的身体不听使唤,脚踝处隐隐有抽筋的迹象。
刚才救孙轩,白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救自己。
越挣扎越难受,白山的整条腿已经抽筋,又酸又痛,稍微动一下,便会从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
河水依旧汹涌地流淌着,无情地冲击着白山的身体。
疼痛深入骨髓,疲惫几近崩溃,二者交织在一起,每一寸肌肉像是被灌满了铅,完全超出了常人生理上的承受范围。
再尝试着划动一次,白山脚踝处的酸痛感如同无数钢针深深刺入,让他对这种疼痛所产生的恐惧不亚于对死亡。
白山的双腿因抽筋而痉挛着,肌肉间的纤维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协作。
岸边的孙轩依旧毫无知觉地躺着,对一切浑然不知。
白山在水中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河水不断灌进他的口鼻,让他呼吸困难。
缺氧让白山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人生如走马灯在眼前一一浮现。
他想起儿时在乡村的日子,那边广阔的田野,金色的麦浪随风摇曳,以及在田间肆意奔跑欢乐的日子。
他想起单依依的陪伴,白荷的温柔和那个充满希冀的年少时的自己。
他想起第一次十八岁到达南方城市,第一次感受大城市的纸醉金迷,到后来一步步的成长。
还有,再次回来之后的点点滴滴。
“一切都结束了嘛,命运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啊!”
那些刚刚闪过脑海的画面开始混乱,儿时的欢笑仿佛隔着一层浓雾,让白山听不真切,少年时的梦想更如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就连白山内心最珍贵的回忆,也马上要被冰冷的河水冲刷殆尽。
全身的疼痛如影随形,不断侵蚀着白山的意志。
一抹柔软的东西掠过白山的身体,那是他最后的知觉。
“是水草嘛”,白山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不对,我记得我好像在工地上,现在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东西要砸我,不行,快躲开。”
白山依旧动弹不得。
“算了,砸就砸吧,反正死不了,不躲了。”
身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白山感觉不到腿部在抽筋。
不,应该说白山感觉不到腿的存在,甚至是整个身体的知觉。
无数画面逐渐消失了色彩,失去了光亮,周边漆黑如墨的水流一同涌过来,将白山一点点淹没。
画面一转,单依依卧在白荷怀里,放声大哭。
单依依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她用手捂住嘴,试图压抑那如绝地般的悲痛,可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间溢出。
“依依,别哭了”,白荷轻拍单依依的后背。
尽管白荷安慰着单依依,可她看上去则更加悲切,她脸上泪痕交错,指节泛白,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安河河边的风呼呼吹着,水流依旧湍急。
河水不知疲倦的奔腾着,可水面早已没有挣扎的水花,平静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