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
无常司两人疾驰。
速度拉扯着空气呼啸，犹如厉鬼在耳边嘶吼。
两人身上黑袍光芒一闪，香蜡气味弥漫开来，漫天灰烬还未靠近就已然融化，连周身似乎都清明许多。
他俩只花上十数息就追上远处那道背影。
妇人神色严肃，没有废话半点，她嘴念口诀：
“手持刀一口，性喜割人头。唔呀，唔呀，来将通命。”
语速极快，手中横刀有火光升腾，火焰划破夜色。
只是妇人显然还没搞懂齐慕是人是鬼，第一次试探用的是刀背，留了些力。
但结果却是势如破竹，齐慕直接被一分为二！
没有斩中鬼物的阴气升腾，也没有斩中凡人的血液四溅。
这感觉就仿佛...斩在纸上一般。
“滋滋滋——”
火焰灼烧着齐慕，他的身躯一点点化为灰烬，猩红火星飘得到处都是。
也是这时，鬼墟气息轰然消失！
“糟了！”
妇人猛然回头，返回镇口，速度比之前还快！
率先抵达小镇牌坊，她直接来到齐慕之前撞入的那间牛棚，惊得牛儿发出“哞哞”声。
妇人将所有枯草挑起，确定那缝尸匠已经不在，这才皱着眉退出牛棚。
“哒哒哒...”
黑衣男人脚步匆匆，从镇外跑回，他心情像吃了屎一般难受。
说好听点，对方在自己手底下逃了。
说难听点，就是对方将自己与队长玩弄在股掌之中。
还是两次...
这时！
妇人突然抬起头，递过来一枚木质无事牌。
牌子正面刻着[无常司，丙，十一。]
反面刻着[队长，鸠无月。]
“你持我令牌，立刻返回郡城，将此事报告给臣薄...不...你去找掌旗使大人！”
“啊？！不是只有丙级以上的危机，才能越级上报掌旗使吗？那小子魂魄状态只是凡人层次啊。”
“我问你。”
名叫鸠无月的妇人神色郑重，“他是人是鬼？”
“人啊，魂魄气血和人没区别，这点我还是不会认错的。”
“那人的话，鬼墟是什么情况？”
“这...”
黑衣男人想了下后惊呼出声：“有一只鬼在暗中帮助他！”
说完这话，他浑身兽毛都直立而起，如同炸毛的猫。
一个能躲过自己与队长探查的鬼，是什么层次？
“相比起邪祟的实力，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鸠无月眉头紧皱，伸手接住漫天灰烬：
“鬼靠着本能行事，且大多凶恶，那只隐藏在暗处的邪祟，凭什么帮一个凡人？”
“那会不会是他自己的鬼墟？”
黑衣男子又赶忙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灰烬降临的五百年来，
三教九流中少数人魂魄出现异变，只要能扛过去，就会生出各类奇异能力。
当然...抗不过就会变成疯子，甚至直接死去。
如他这种走马仙，就可以通过跳大神的方式，请“大仙”入体。
并且随着自身灵魂强大，还有更多潜力挖掘。
但尽管如此，人类与邪祟的较量，依旧处于下风。
无数年来，无常司对鬼墟的力量渴望非常。
尝试过无数方法企图驾驭鬼墟，但最终皆以失败告终。
上万条案例无不说明，邪祟只有本能没有智慧，双方如同水火，人根本不可能驾驭鬼墟。
并且，常司里也有突破凡人层次的缝尸匠。
那些人的能力都是偏后勤类，他们奔赴于各个地方，收拢尸体压制邪祟诞生。
从未听说过哪个缝尸匠还有战斗能力。
所以，那凡人缝尸匠只可能是与一只邪祟合作了。
说起合作...
就好比怀竹郡的那棵被称为“竹神”的青竹。
无常司高层百年前与青竹建立合作，这才有了后来的怀竹郡。
虽然付出许多代价，但一根青竹却让怀竹郡百年未受邪祟侵扰。
只可惜，这类本能上可以与人类共存的邪祟，极其稀少。
说是无价之宝都不为过！
想通一切后，
黑衣男人恨不得马上去通知掌旗使！
他不敢想象掌旗使大人得知此事，会是何种表情。
他身上毛发又变长几分，声音沙哑：“我这就去报告！”
鸠无月点头：“你夜里行路，注意安全。”
“那队长你呢？”
“我去找他！”
鸠无月摘下头上发簪，一头秀发散下。
头发扎成许多小辫，每根辫子下都绑着一把小刀。
赊刀人的刀。
她的眼神和第一次追齐慕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一次，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然。
......
......
亥时。
夜幕彻底降临，灰烬愈加奔放，一切都被它染成深灰色。
不知是哪棵树上的夜虫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
明明都还是初夏时节，却惊起一场惊蛰。
这里，已经是镇外了。
“咔嚓——”
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年轻人走在乡道上，无意间踩碎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后者终得解脱，碎成齑粉。
齐慕因此停顿一下脚步，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环顾四周。
身后，透过灰烬隐约可以见隐藏在黑暗中的镇子轮廓。
平日不觉得，此时站在镇外再看，它似乎格外温暖。
齐慕想靠近，却只能远离。
至于其他三个方向则是杂草与丛林。
就连脚下，说是乡道，实际上只有隐约人走过的痕迹罢了，依旧杂草丛生。
可这已经是最安全的路，至少有前人走过。
齐慕深呼吸一口气，体力恢复些许，他便再一次前行。
很快，他来到一处转弯口。
“呼。”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上几下后有几点火光闪烁。
但“夜”似乎格外讨厌火焰。
齐慕耳边阴风猛然加剧，吹得脸颊生疼。
他又拿出一根竹香。
这上香也有讲究，必须得是单数，若是双数则是挑衅鬼魅的意思。
没人会在夜里这么做，至少齐慕不会无事找事。
一支香即为平安香，他快速用火折子点燃后，对着空气拜上三拜。
“借道而过，人鬼殊途，惊扰诸位，香烛为礼。”
齐慕双手插香，将之牢牢插入泥土中，耳边阴风骤然减轻。
夜，似乎息怒了。
齐慕快速站起身，继续快走起来。
他没有跑，因为今晚还需要走很长的路，如今这样是性价比最高的状态。
时间流逝...
当齐慕来到第四个弯道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从怀中抽出一根香，如法炮制，插入泥土中。
他的手刚挪开，竹香就向地上倒去。
齐慕见状，回忆起镇里老人说的民俗，捡起地上那根香后，立刻又掏出两根香。
三根香是晚辈拜长辈，凡人拜仙人。
邪祟鬼物自然当不得仙人，三根香便是“拍马屁”。
三缕青烟升腾，齐慕又是三拜，这一次他直接将香脚全部插入泥中。
但是...
竹香又倒了，从香脚断成两节。
齐慕眉头猛然皱紧，他伸手摸向腰间，抽出别在背后的竹神照夜灯。
照夜灯的灯芯虽是普通蜡烛，但齐慕没有备用，也就是说里边一根蜡烛用完就无。
这也是他一直没拿出来用的原因。
毕竟时辰还没来到一天中最阴冷的阶段。
但现在嘛...
齐慕下定决心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燃灯笼中的蜡烛。
光芒透过黄纸照了出来，点亮身前三尺范围，仿佛驱逐了黑暗。
他不再管地上竹香，提着灯笼继续行路。
没有意外发生。
似乎夜间的邪祟都在给“竹神”一个面子。
...
如此又过去大半炷香后。
有“丁零当啷”的声音打破寂静。
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有个刀疤脸妇人疾奔而来。
刚才金属撞击的声音，便是她头发下绑着的一柄柄小刀产生的。
她来到齐慕之前站着的弯道口，弯腰拾起三根断成两节的竹香。
她直接用手掐灭还剩些许的火星，同时分析齐慕离去多远。
就在这时！
空气中突然鬼声滚滚，凄厉无比，摄人心魄。
鸠无月身上的黑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眼神冷厉：
“还未产生鬼墟的孤魂野鬼也敢放肆！”
话音落，她耳边一缕青丝带着小刀猛然向前刺去。
“滋滋滋——”
如同什么东西被火灼烧的声音响彻四方，阴风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