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庞秋霞甘做俏丫鬟 十字坡夜投包子店

话说饮罢血酒,田虎、王庆与西门庆一行互道珍重,踏着银沙滩龙行虎步而去,背影片刻隐入芦苇荡中。

史进也需赶回少华山。

燕青和李逵也得赶回梁山。

三人拱手为礼,与众人告辞而去。

王进老母还在阳谷,自然与西门庆同行。

庞万春走上前来,与众人见礼一番,准备带着妹子庞秋霞离开。

谁知,庞秋霞却扭过脸去,低声道:“哥哥你自回江南,我……我不走!”

众人大奇。

庞秋霞满脸通红,庞传春一脸疑惑,问道:“妹妹,你尚未成家,不与哥哥同回江南又能去何处落脚?”

庞秋霞低下头来,指尖攥着衣角搓弄,却一言不发。

庞万春束手无策,不住询问,问得急了,庞秋霞抬起头来,面红耳热一指西门庆,说道:“哥哥,我尚未婚配,他却在出城时,当众轻薄于我,还……还吻了我面颊,……他……他要对我负责!”

众人瞠目结舌,西门庆睁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武松道:“庞家妹子,这你可怪不得我哥哥,当时事出紧急,只图骗出城来,事关多少条人命,我家二哥只能出此下策。”

众人纷纷点头,庞秋霞却索性扭过头去,嘤嘤而泣,抽噎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他如此轻薄于我,我日后还如何自处?我……我跟定他了!”

庞万春绰号九天飞龙,随方腊造反以来,过得向来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直面千军万马也不曾皱一皱眉头,此时却束手无策,温言良语劝了半晌,庞秋霞却只是摇头不依。

众人也慢慢明白过来,庞秋霞这哪里是顾及脸面啊,十停里有九停是看上西门庆了。

庞万春心里明镜一般,走至西门庆身前深施一礼,道:“女大不由兄,西门解元,这事……这事……您看着办吧!”

西门庆哪里有什么办法,望向众人,众人此时只把眼睛向天望去,仿佛云彩间有什么稀罕物可看似的。

开玩笑,这等男女之事,谁能多言?就连武松这等爽利人,也只当没听见。

事情僵住了,末了还是鲁智深道:“二弟,江湖儿女,哪有这般扭捏,九天飞龙之妹,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女侠,怎地,凭地辱没了你不成?”

西门庆摇摇头,对庞秋霞道:“庞家妹子,世间红尘纷纷扰扰,多少事悲喜难料,我这一生注定荆棘遍布,你若随我而去,可想好了,若是一路雨雪风霜来袭,那……”

西门庆话音未落,庞秋霞上前一步,直盯着西门庆的眼睛,决然道:“那又何妨?你是大树,我自做枝树藤便是……我愿为官人做个使唤丫头,常伴左右。”说着竟簌簌落下泪来。

庞秋霞泪珠晶莹滚落,众人心中巨震,西门庆望着眼前女子,伸出双手情不自禁为她拭去泪滴,笑道:“罢了,罢了。”

庞秋霞破涕为笑,众人都欢呼起来,泰安一战,大家伙俱是江湖中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女侠。

一旁花荣大笑,向庞秋霞打趣道:“庞家妹子,刀枪棍棒你自精熟,但使唤丫头却也必须身有绝活,不知你可精熟?”

庞秋霞不明所以,问道:“使唤丫头还需要什么绝活吗?”

花荣本是武官知寨出身,闻言笑道:“使唤丫头是主公最近身之人,日常端碗、拿筷、铺床、叠被、洗衣、服侍,还有守夜、净面、梳头、暖……”

花荣本想说“暖被”,却抬眼看到九天飞龙庞万春还在一旁,赶紧刹住了嘴。

庞秋霞眨巴着大眼睛,却追问道:“暖什么?”

众人各自暗笑,看来这姑娘还是个雏儿呀!

花荣略一犹豫,道:“缓……暖心,就是主公心绪烦恼时,你需尽力开导劝解。”

众人哑然,心道花荣当真能混说,只有庞秋霞信以为真,道:“这是自然,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话说至此,连庞万春都只能无奈摇头。他也不点破,上前一步向西门庆深施一礼,诚恳说道:“西门解元,你在江湖上好大名号,舍妹跟了你去,我也放心,只是舍妹单纯,若有行事不妥之事,你自遣她回江南来,我……我……拜托西门解元了!”

西门庆躬身答应,道:“令妹颇有侠气,庞兄放心,我与令妹名为主仆,却怎敢吆来喝去,若是有一天她要离去,我亦不会相阻。”

庞万春大喜,向西门庆再拜,拉过妹子庞秋霞至一旁,再三叮咛好一阵子,这才回身向西门庆等人告辞。

一旁,鲁智深问道:“庞家兄弟,你可是要回杭州?”

庞万春道:“正是,我主方腊现在杭州理事。”

鲁智深沉吟片刻,道:“你我不妨同行,洒家出家时,蒙文殊寺智真长老剃度,洒家在二龙山时,智真长老捎信来说,他已云游至杭州灵隐寺讲经小住,邀我前往。”

他又回身笑呵呵对西门庆道:“二弟,你此去汴京赶考,洒家曾在大相国寺为僧,汴京城里熟人不少,后又落草二龙山,若是被有心人认出对你大大不利,我就不陪你入京了,且去江南耍耍,见见故人也好。”

西门庆知他是好心,当下点头答应。

林冲听鲁智深如此说,当下道:“我也曾为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若是陪主公前往汴京,岂不是也……?”

西门庆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林教头不必多虑,你颊上金印已去,入京后带个斗笠,小心就是。”

林冲这才释然。

当下,庞万春与鲁智深与众人告辞,双双结伴而去,临行前,西门庆又送上好大一包金银。

日近树梢,众人腹中饥饿,自银沙滩寻了大路,直奔龚县县城而去,入得城去略作休息,又至大汶河码头,船把头早在码头岸上等候。

自此,大船沿河直下,众人心中老大畅怀。

三日后,船至黄河口,大汶河自此汇入滔滔黄河,向东奔腾而去。

众人下船登岸,一行车马直奔汴京而去。

这一路,过曹州、济阳郡,再沿京东东路,过巨野、东明,众人游山玩水,又临时起意行了一个圈子,至孟州游玩一番,这才兜兜转转前往汴京。

时值腊月,官道两侧千门万户喜气洋洋,沿路庙会集市不断,众好汉本就豪爽不羁,一路吃喝游玩,遍尝沿路甏肉干饭、道口烧鸡、东明香肚、大刀面等一众美食。

及至腊月二十八,西门庆一行车马已至孟州地界,距离汴京不过二百余里,快马一日可达。不想,这日午间彤云密布,却下起漫天飞雪来,山林丘壑白茫茫一片,真个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弄得周天寒彻。

庞秋霞即为丫鬟,早替西门庆在路上市镇采买了一件白狐大氅⑴,还为鲁智深、武松、林冲、花荣等人也各自采买了冬衣,众人说说笑笑,踏雪而行,都赞庞秋霞想得周到。

行至一处荒山野岭,雪花下得愈发密紧起来,马蹄踏上山间石板自溜溜打滑。

眼看天色渐晚,众人下马而行,只盼能寻家酒店避雪。

挪过一处山岭来,借着西山头微亮望去,见远远地十字雪坡下,约有十数间屋舍,傍着溪边,溪边大树上挑出个好大酒帘儿。

武松见了,把手指道:“兀那里不有个酒店!离这岭下只有三五里路。”

西门庆笑道:“走,且去店中避避风雪,喝碗热酒暖暖身子,今夜宿在此处便是。”

他穿着白狐大氅自是不冷,只是身后庞秋霞却衣衫单薄,她只顾为众人采买寒衣,却独独忘了为自己。

西门庆脱下白狐大氅丢给庞秋霞,笑道:“你先拿着,习武之人冬练三九,今儿我且磨练磨练身子骨。”

庞秋霞自知西门庆好意,抿嘴一笑披了大氅,心中早已温暖如春。

众人既望见树上的大酒帘子,都急急奔下坡去,路边一处石碑,上书“十字坡”三字,已被风雪盖了三寸碑头。

及至酒帘下,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

酒店前有一溜草棚,竹篱笆围住七八只鸡,竹篱上还挂着一筐冻梨,颇有田园野趣。

众人在店前草棚里停住马匹车辆,只见酒店棉帘一挑,一个妇人挑帘而出,笑道:“今儿大雪天,我还道没生意呢,客官快请,我这里自有好酒好肉,笼屉里还热着一二十笼好大包子,个个喷香。”

众人望去,见那妇人穿着如何?

只见此妇人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几多梅花。腰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外衣斜斜敞开,露出里面桃红纱抹腰,上面扣着一长色金钮扣子。

再看此妇人长相,真个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尤其一双嘴唇,红森森好不骇人。

此妇人如此模样,众人虽心头吃惊,却又丝毫不惧。这一伙好汉聚在一处,便是千军万马也敢正面冲锋,能怕谁来?

武松惯走江湖,搓搓手笑问道:“敢问阿嫂姓名?”

妇人风骚一笑,答道:“奴家姓孙,叫孙二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分教:

魔女红唇血淋淋,红衫照映夜叉精。

好大包子有猫腻,能否包了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