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寒沙客栈

小乙的目光有些灰暗,喉咙像是卡了个东西,好几次欲言又止。

“好了,如果不想提起这些事,便就不说了,我们走快些,赶紧去寒沙客栈吧。”舒棠云见小乙有些不愿意讲,也不想强求。

小乙似乎有些怅然,吹拍了拍肩上不知何时掉落的枯叶,道:“本来是已经定下亲了,可朱家阿爹说开纸扎铺的不吉利,退了亲。”

“既然觉得纸扎铺不吉利,为何又要定亲呢?”舒棠云不解。

“哪里是纸扎铺不吉利。是朱老爹要给他儿子说一门好亲事,对方要的礼高,我家自是给不起。朱老爹便托人说媒,四娘去给一户人家做了续弦,那男人都快七十了。”

“什么?七十来岁?续弦?”

舒棠云愤怒极了!此前去柳家庄,表妹柳卉儿就差一点被那没人性的舅舅说给人做了妾。这又是个不疼惜女儿的,为了儿子的亲事,让自己的女儿去给老男人做续弦,她心里真是不好受。

小乙抬头看了看,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转身对舒棠云说:“寒沙客栈,就是这了!”

舒棠云还在气愤朱四娘的事,没见着已经到了寒沙客栈。她站在客栈门前的街边,调了一阵气息,让自己情绪稳定一下,再去见谢临。随即去了客栈柜前。

客栈的柜上小哥似乎打着哈欠,见舒棠云和小乙进门时,也没有招呼,只一手擦眼睛一手拿着门闩,看来这客栈也是刚刚开门。

“小哥,我想找住在你们客栈的谢临公子,请问可帮我代为传一下话吗?”

“谢临?哦哦,他说有人找他就在这里等。他刚出门去了,烦请两位坐下喝口茶,稍后我再给你们上一些早食,两位暂且等等。”谢临可能早已料到舒棠云会来此找他,便一早叮嘱了客栈小哥。

“这谢临人还真不错!”小乙站在舒棠云身后,小声夸了一下。

“一顿早食而已,他在我家住那么多天,我可是把家里最好的小米给他熬了粥,我和阿爹都舍不得吃呢。”舒棠云找了个桌子便坐下等着。

没多会,小哥便端上了热腾腾的牛乳茶,加了蜂蜜的豆腐脑,还有混了紫苏叶的肉糜,一碟子蟹粉酥饼,一盘熏得极香的牛肉。

“这也太~~~丰盛了些吧~~~”小乙有些惊叹,这寒沙客栈的早食真是花样多。不过还是这谢临够大方,毕竟这肯定得是他买单。

“这,是谢临买单吗?”小乙轻声问舒棠云。

“你尽管吃,早食这点钱,不算什么,他定然付得起。我阿爹说他看人准得很,谢临是个君子。”

舒棠云说完拿起一块蟹粉酥闻起来。

温阑月此前是不敢吃这类糕点的,因为蟹黄性寒,自小祖父以及家人就是不让她吃的。

不过,她虽自小体弱,日子却是十分舒心的。祖父和家人疼惜她,从不要求她恪守贵门女子的宴席礼仪。偶有一次去信国公府的宴会,也是祖父叮嘱后她才会按嬷嬷们教的礼仪来。但这种宴席她去得极少。

小乙从来没有吃过这等丰盛的早食,舒棠云示意他可以大胆吃,便快速把他的那部分早食扫光了。

舒棠云正端起牛乳茶喝了第一口,白色的牛乳在她两边嘴角各留一印。谢临正好此时进门,几个大跨步走到她面前,笑着打招呼。

“喂,牛乳茶,这么好喝?”

“味道还不错,我很喜欢!”舒棠云放下手中的那碗牛乳茶,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嘴角,迎头回答谢临。

“棠云,这里,还有这里!!!”小乙在一边示意舒棠云赶快擦掉嘴角的牛乳。

谢临站在舒棠云眼前,他还是那一身束腰锦袍,眉眼间的英气衬得他像个武将军。

随即,谢临伸手递过来一张绢丝方巾,上面绣着青叶竹,语气温润地对舒棠云说:“给,用我的!是新的!”

舒棠云心里暗自道:“是个爱竹的君子?青竹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倒像是个有气节的文人。”

“谢谢!”舒棠云接过绢丝方巾擦拭嘴角的牛乳,擦完便说:“我去洗好再给你。”

“不用,你留着,既然是新的,就送你了!”谢临转身又去门口迎人。

来的是一位身着窄袖束腰男子,身材挺拔,比谢临身量还高大一些。一双眼睛深邃明亮,颧骨略比常人高些,手上的指节粗大,像是个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

男子上前拱手低头,“公子,您今日叫我来,是有何事差遣?”

舒棠云此前猜测没错,谢临果然是有些来头的,这男子居然对谢临如此有礼,还称差遣?定是官阶更小些。

“走,楼上去说!”谢临示意大家上楼,楼上有雅间,更适合商谈要事。大家随他上去,在一处角落的雅间坐下。

“这位是周捕快,你们叫他周大哥即可。”

“周大哥!”舒棠云和小乙齐声道。

“你们昨日呈报的案子,周大哥想必已经回去问过了,但县令大人现在确有要事,无法相帮。周大哥在居阳县也是有不少功绩的,定能给你们些助力。”

随后,舒棠云又将昨日的一番奔走结果讲与周捕快。

“我们不是官家的人,那银宝阁不告诉我们实情。还要麻烦周大哥帮忙前去查问。”

“好,我先去银宝阁。那李三郎你们不必担心,他是我们居阳县衙的常客,有的是法子拿他。”周捕快果然有些实力,人也爽快,说完便就要去银宝阁。

“谢临,你这一命看来是没白救~”舒棠云笑着说。

“我说过,救命的恩情哪里是两锭银子可以换得了的。”

小乙把身体侧过来,问舒棠云:“棠云,我们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

“你们在这里等就成,我现下也没别的事,我陪你们一起等。”谢临转头先回答了小乙。

“成,我们就在这里等周捕快。小乙,你不用担心,周捕快定能给我们查到。”

“我~~~能不能~~~以后也叫你棠云?我可能有些冒昧了。”谢临看向舒棠云。

舒棠云没有回答,顿了很久,问道:“你在晖京可有相识的人?”

“晖京?自是有的,我也是晖京来的。”谢临回答。

舒棠云怔在桌边,眼睛直直地盯住谢临,她像是石化了一般许久未动。谢临和小乙都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似乎没有听见。舒棠云的眼泪一颗颗滚出,谢临和小乙都茫然无措,不知她为何如此。

“没事,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说她是晖京来的,我想她了!”

“你,想起来了?棠云,是他?”小乙好奇起来。

“不不不,是一位好心的姐姐,曾经救过我。”舒棠云赶忙解释。

“改日我回晖京,帮你打听一下,你可知道她姓名,是做什么的?”谢临追问。

“不,不用了,改日吧!”舒棠云不知道要如何去开口讲起。

桌上有点茶的工具,舒棠云便拿起茶筅,开筅熁盏,她不再说话,只低着头忙活。

做好一盏茶后,她递与谢临,终于开口,“谢临,今日之请,万分感谢!”

谢临接过做好的一盏茶,看了一阵,赞叹舒棠云点茶是有些功夫的,但随即又好奇起来,“这点茶,我在居阳城可没有见过有人会的,晖京倒是很多人会。”

“是我说的那位姐姐教与我的!”舒棠云回答。

这么一说,谢临倒是可以理解。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周捕快回来了。

“查到了,实则只有两家打了那锁,其中我去看了,小孩戴着的。另一家便是西面街的酿酒铺老板定的,说是给自己新生的儿子准备的,可是~~~”周捕快停住。

“可是什么?周大哥。”舒棠云起身问。

“可是我去问了,那酿酒铺老板的婆娘把我赶出来了。老板娘说他儿子都十岁了,哪里有新生的儿子需要长命锁的。那酿酒铺老板也只说搞错了,他没去打。”周捕快说完众人也都疑惑不解。

周捕快继续道:“今年上头有新令,不得强行逼问。那两公婆坚决不认,我也不好一直逼他说。”

“走吧,劳烦周捕快帮忙,我们现在就去酿酒铺。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情况!”舒棠云说着就要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