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跳下船了，但画没带……
咦？
画呢？
画纸不见踪影，似乎随着流浪汉一起消失了。
但在船板上，留了好几份画轴，似乎是流浪汉留下来的。
但谢正元只是把画轴收起来，并没有急着打开来看，而是看向那个满脸褶皱的老婆婆，问道：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遗憾吗？”
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她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两颗苹果，一手一个。
左手拿着的那颗显然没有成熟，果皮泛绿，看起来有些软；
右手的那颗是一颗成熟的红苹果，鲜翠欲滴。
老婆婆的声音带着上年纪之后的温和与慈祥，比“大爷”更加名副其实：
“小伙子，我手上这两颗苹果，一颗有毒，一颗没有毒，你觉得哪颗是没有毒的呢？”
谢正元并没有急着回答，皱眉道：
“你……要我选一颗吃下去？”
老婆婆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讲一位女孩，她明知哪颗有毒哪颗无毒，却甘愿吃下有毒那颗。讲完故事，我就下船。”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点头道：
“您请讲。”
老婆婆便开始讲她的故事，一开头谢正元就差点绷不住：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王国里，有一位漂亮的公主，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心灵像清水一样纯洁，国王很疼爱她，为她起名白雪公主……”
这故事，不是《格林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吗？他小时候听过的，这个河灵怎么给自己讲起童话来了？
故事还在继续：
“……但白雪公主的妈妈早已死去，于是国王新娶了一个女人，她长得非常漂亮，但她很骄傲自负，嫉妒心极强，只要听说有人比她漂亮，她都不能忍受。她有一只魔镜，这镜子能够回答一切的问题。
“有一天，她在魔镜面前孤芳自赏时，问道：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魔镜回答道：
“‘王后，你是美丽漂亮的，但是白雪公主要比你更加漂亮！’......”
后面的故事谢正元很是熟悉。
王后派猎人带白雪公主到偏僻的森林里，将她杀死，并取下她的心肝拿回来。
白雪公主天真无邪，得知猎人是王后派来的，便毫无戒备地跟着他往森林走去。
但猎人被白雪公主的美貌和天真打动，放走了她，并在森林中打死了一头熊，用熊的心肝交差。
白雪公主迷失在森林里，碰到了很多过路的旅人。
这些旅人和猎人一样，喜爱她的美貌和天真，为她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帮助。
之后，又碰巧走入一栋大房子里，里面住着七个小矮人。
再后面就是白雪公主如何靠自己的美貌和善良，打动那七个小矮人。
这一段很长，老婆婆足足讲了五分钟，讲了很多的细节。
包括白雪公主如何记住每个小矮人的爱好、习性，如何照料他们的生活……
摆渡人慢悠悠地划船，小舟浮游于夜幕般的河面上。
有些荒谬啊！
你不是神话生物吗？不死不灭的河灵啊！
在这种场合给我讲真善美的童话，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谢正元仔细地听着，嘴角抽了抽。
他想了想小时听过的《格林童话》原文。
接下来该到王后下场了吧……
老婆婆讲完了打动七个小矮人的冗长过程，终于轮到王后的回合，却和童话书略有不同：
“……恶毒的王后某一天，在照镜子时偶然得知了美丽的公主还好好地活着，于是她伪装成一位卖苹果的农妇，那农妇是位脸上满是褶皱的老婆婆，骗白雪公主开门，走进去后将白雪公主制住。”
谢正元看了一眼讲故事的老婆婆，她脸上的褶皱皱在一起。
“……但王后没有直接杀死天真无辜的白雪公主。她起了另一个主意。
“她把一车的苹果留了下来，告诉白雪公主，青苹果有毒、红苹果无毒，而那推车里只有一颗青苹果，被掩盖在一颗颗鲜红苹果中。她要白雪公主在里面拿一颗苹果吃掉。
“然后，在王后的视线里，这位容颜绝世的美人走到手推车旁，弯下半只身子，拨开一颗颗红色的苹果，费好大劲才从里面找到那颗有毒的青苹果。
“她这才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王后问她，为什么选青苹果来吃。
“白雪公主眨了眨眼睛，脸上笑容阳光而又灿烂，回答道：
“……”
在情节达到高潮时，老婆婆忽然停下，问向谢正元：
“小伙子，你觉得白雪公主为什么拿了那颗青苹果呢？”
谢正元听得正入神，被她这么一搞有些不上不下的，心里不由地暗骂一声，但还是很好的维持了脸上的恳切。
思考片刻，他试探地回答道：
“白雪公主冰雪聪明，猜到王后是在骗她，青苹果才是没有毒的那颗？王后故意将二者颠倒，是为了在白雪公主吃下红苹果时，戳破真相，让她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老婆婆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我问过很多人，他们的答案和你的大同小异。恶毒的王后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白雪公主如此天真无邪，她根本不会怀疑王后在骗她。她说、她说----”
她那和蔼的脸上隐隐地划过一丝恐惧，那是对人性、对人这种平凡而又弱小的生物的恐惧，模仿起小女孩捏着嗓子说道：
“‘世上很多很多人，他们喜欢我的美貌、喜欢我的天真，帮助我许多。比如父王，给了我沉甸甸的父爱，比如好心的猎人先生，他违背了母后您的命令，放走了我。但是，我能一直和现在，这般纯净无瑕，这般美丽纯洁吗？’
“白雪公主娇笑着，看了王后一眼，说了让王后更感惊恐的话----
‘所以，我要在最美的年华死去，那个天真而又美丽的小女孩，将会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也包括您，我的母后！除了忘却和我有关的记忆，您将永远不会摆脱我！您将永远记得，这个名为白雪的小女孩，永永远远地比您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