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劲拿着双生玉,顺着那荧光汇聚的方向穿了大半个浮梁,总算是来到了这南城门。
还未走近,姜劲远远便看见城门前围着几个巡城兵,正乱哄的说些什么,近了才看了个大概。
他们竟是在骂着不远处牵着毛驴,佝偻着身子的一个嶙峋老者。
只见那老头似乎是赶了许久的山路,鞋上沾满湿泥,麻布衣也沾满了污垢辨不出本来的颜色,腰间倒是系了条干净的红布腰带,十分醒目。
“哪来的乡下行子鬼,一脸死人相,快滚远点!”
一个巡城兵皱着眉,哼声骂道,身边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着。
姜劲离得远便听到了这句,便知这就是联系自己的行子人,听巡防兵如此不敬,心中有些不满,便快步走近,可到了近前一瞧那行子人,他也心头一跳。
难怪这巡城兵管称之为行子鬼。
只见这老者肤色铁灰,眼睑泛白,瘦出褶子的脖子上还有一条深黑色的勒痕,浑身散发着死气。
这哪里像是人,活脱脱是个死相。
而这诡异的老人,此刻正弯着腰,谄媚的跟面前的巡城兵作着揖,却也不言语。
那老者身后牵着条毛驴,但身上却驮着两个大布袋子,甩耳摇尾,赶着身边的蝇虫,但似乎是被老者身上那股死气的缘故,竟无一个蝇虫在他身边。
就算飞近了,也诡异的转个圈离去,似乎惧那死气。
“这行子人连严武都有所忌惮,可见实力极强,被这巡城兵如此刁难,竟也不恼?”
姜劲心下虽觉着行子人颇为诡异,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巡城兵似乎是知行子人手段不浅,嘴里虽粗言鄙语的骂着,却还是没敢动手,此时见姜劲来了,便齐齐收了声,朝姜劲抱拳作揖。
“侍郎大人。”
姜劲却沉着脸,走到那老者身边,这一走近,老者身上散发的死气更甚,似乎隐隐还有侵入体内的趋势。
只得立于老者三步外,举起手中玉佩,出声问道:
“敢问可是周老?”
那老者闻言脸色本是一喜,但见了姜劲后眉头皱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姜劲,面露疑惑。
“大胆!侍郎问询,你这鬼人乱撒抹什么?”
身后的巡城兵见状不禁喝道,态度极为恶劣。
“休得无礼!”
姜劲被老者那双泛白的眼珠盯得也有些发麻,但还是回头训斥道。
老头把姜劲细细的打量个遍,倒也没说什么,又露出庄稼人般朴实的微笑,也从怀里掏了玉扣出来,证实了自己身份。
“在下姜劲,见过周老,请随我入城。”
姜劲说着便欲领老者入浮梁,但身后的众人闻言面色却大变,其中似是领头之人面露犹豫,还是上前一步说道:
“侍郎,但这行子人向来阴恐诡谲,邪气的紧,从不让进这浮梁,大人慎重啊。”
姜劲闻言眉头一皱,转身便沉声问道:
“我监天司做事,还需得你教?”
“这...小的不敢!”
姜劲看着面露紧张的巡城兵,虽心中有些困惑,却也并未多说,领着周老便进了城。
而身后的城防兵见二人一驴走远之后,立刻凑到一起低声讨论了起来。
入城后,行了片刻,姜劲看着身边的周老,出言道:
“周老...方才那城防兵脾气暴了些,您可别在意。”
城防兵本就是没有术法的糙汉子,虽见周老怪异,但不知其中深浅。
可方才感应到周老身边死气的姜劲知道,若是这行子人周老真的发怒,恐怕不需动手,光是把这死气散开,便足够将那些城防兵变作活尸。
一般说,在这大唐,若是有了术法傍身,常人就算不上赶着巴结,也应礼遇有加。
可方才那城防兵分明知道行子人的手段,却还是如此行径,姜劲不免有些纳闷。
谁知周老闻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温和的说道:
“都是些劳苦娃娃,有些戾气实属正常,老头子被骂几句,也掉不了肉,无妨。”
“这周老看着满脸死气,没想到心境却如此淡然。”
姜劲暗道,不禁对周老心生好感,想了想便又问道:
“周老...方才城防兵说行子人从不入城,可有此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城防兵都是些没有术法傍身的凡夫俗子,寻常就连说话都恭敬得紧。
若是得罪了侍郎,随便找个由头派去收拾侍郎处理邪祟的尾巴,便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所以方才那城防兵冒着风险也要出声阻拦,让姜劲有些困惑。
身边牵着毛驴的周老闻言老实巴交的赔笑道:
“小大人没跟他们说是严府君寻我来的,倒是件好事。”
“周老唤我姜小子便可,此话怎讲?”姜劲听周老如是说,问道。
“若是让这帮人知道监天司都需要找我们行子人相帮了,恐怕监天司在这浮梁城的人心,便失了。”
“嗯?”姜劲闻言面色一凝,却见周老继续说道:
“这监天府是人皇正道,天生便带着官气儿镇着浮梁,若是失了人心,百姓便不怕,官气儿则镇不住。”
“届时,恐怕便会有大邪祟趁虚而入,霍乱百姓。”
“大邪祟...”姜劲闻言意动:“几年前那次虎精入浮梁,莫非便是如此?”
听姜劲提起此事,周老也叹了口气,点头道:
“自然是了,那上一任监天府君,练的并非是你们这镇魔路子,而是拘魂之法。”
“这拘魂之法,练至大成后,神魂可透体而出,那陈府君见虎精入城,便与其在城内斗法,原本是想借这浮梁官气儿取胜,可不知怎的,这满城官气却被普度寺吸了个干净。”
“那陈府君,斗法失败,神魂也被虎精吞噬,最后若不是普度寺住持出手,恐怕这浮梁在那天就已经没了。”
姜劲早就一直听说这虎精入城之事,也知道最后是那住持所迫。
但此间细节倒是第一次听说,于是便细细的记在心里,二人又行了一阵,便到了监天府。
周老便去一旁的畜圈放置驴子,而姜劲则先迈入府内。
刚入府,就见几个风尘仆仆的巡城兵聚在一起,悄声的议论着什么,连姜劲进来竟都未察觉。
“怎么又遇到这嚼舌根的了?今天真是怪事。”
姜劲心中暗道,步子却不由朝那边迈了迈。
只听那人群中有道声音悄默默的说道:
“哎,你们听扫尾的兄弟说了么?那龙头村真邪性啊,满地纸人不说,还有具老头子的尸体!”
“那老头子的尸体,更是渗人的紧,满身的皮竟是不知道被谁给扒了下去!活像只褪了皮的老鼠!”
“什么?!”
姜劲脸色登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