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低矮的天花板

大乾王朝，乐康城，外城。

逼仄杂乱的房屋，扎堆矗立，像是一个蜂巢，住着一只只虫子。

某间酒肆的楼顶，插着一杆三角小旗，在风中哗啦啦摆动，像在招魂。

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

苏方今年十四岁，穿着短褐衣，裤腿沾着泥巴，刚从工地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停顿住了脚步。

“阿华，凑在这里干什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头戴方巾的少年，是他认识的人，于是招手问询。

“酒肆老板一家都死了。”

阿华回头，见到是苏方，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脸上发白，看来受到的冲击不小。

“死人了，不算稀奇吧，怎么感觉动静挺大的。”

不是苏方冷漠，而是习惯了，帮派打打杀杀的，每天都能看到横死的人，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一家死得很惨，很古怪，两个大人被开膛破肚，内脏都掏空了，血淋淋的，一个小孩被吃掉了下身，就剩个脑袋，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阿华觉得晚上睡觉不安稳了。

“呃……”

仅是听着，苏方胃里就一阵翻腾，有点不适。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太凶残了。

“是吧，好多人说，这是撞上脏东西了。”

阿华缩了缩脑袋，既是敬畏，又是惧怕，正常杀人可不带掏心掏肺的。

“脏东西？是这样吗？”

在大乾生活十几年了，苏方没遇见神神鬼鬼的事，但罕见的没有否决，因为穿越都能撞上，有脏东西，貌似也能接受。

“叮铃铃……”

一阵银铃声随风传来。

街巷尽头，出现了一批怪人，穿着黄衣，非僧非道，手持经幡，中间簇拥着一尊神像，相貌妖异。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呢喃朦胧的偈语，从怪人的口中吐出，他们挥洒着黄符，冲上高天数十丈，哗啦啦飘落，颇有一种遮天蔽日的神异。

“无生老母有大法力，能够庇佑我们不受伤害。”

酒肆门口，不知何人吼了一声。

随后。

哗啦啦。

整条街巷在震动。

人群如水流涌动，四面八方的人，朝着神像法架汇聚，一边捡取地上的黄符，一边叩拜祈福，免遭横祸。

“苏方，你不去祈福吗。”

阿华被推搡着，身躯开始晃动了，但使出几分气力，顶着不动，提醒苏方，快些去祈福，就要晚了。

“不了，我有事。”

苏方同样使力，抗拒着人潮的推动，面对阿华的邀约，婉拒了。

他试过，黄符没用，也提醒过别人，但没人信，或者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精神寄托。

果然，阿华对苏方的做法，有些不解，但没说什么，道：“那我去了。”

说罢，他不再抗拒涌动的人潮，随波逐流而去。

等苏方从人潮中挣扎出来，已经看不到阿华的身影了，只看到了落败的建筑背景下，矗立着一尊妖异神像，一群非僧非道的怪人，神色漠然，俯瞰着地上捡取黄符的穷苦人。

这世道……

凶险？蒙昧？迷茫？混沌？

苏方分不清。

他想回家。

一路走到交叉口。

往东斜斜着，扭进了一条小胡同，地面有些潮湿，长着青苔，上面挂着衣服等，歪七竖八，空间朦胧而错落。

苏方的家，就在小胡同里，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门墙完整，是特意二次加固过的。

“小妹，我回来了。”

他大声叫道。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小脑袋从门后伸了出来，小脸白净，绑着两条小辫子，不算很瘦，再是半个身子露出，身体没发育，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她是苏方的妹妹，叫做苏欢。

“哥，快进来。”

苏欢扒拉着门框，伸手招呼，像是一只松鼠，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缩回去。

“你这警惕性可以，继续保持。”

苏方一脚溜进家里，对苏欢的做法，表示肯定。

他从小就教导妹妹要小心，不要被人贩子掳走了，自从父母病死后，更是上心，唯恐在世的唯一亲人，出现意外。

“最近胡同里的钱婶被抢了，所有积蓄一扫而空。”

房门关上，靠着窗户的自然光，屋里有些黯，但密闭的空间，让苏欢更有安全感。

外头，乱糟糟的。

“钱婶啊，是个苦命人。”

苏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

钱婶一生嫁了两次，每次不到五年，丈夫就病死，又生不出孩子，名声不好，只能独自一个生活。

抢劫犯就是看着钱婶家里没有顶梁柱，才出手的。

“强哥呢，你还有印象吗？”

苏欢又说道。

“他怎么了？”

苏方有些印象，强哥挺憨厚的，小时候跟他们是邻居，后来家里塌了半面墙，实在住不得，在另外一条胡同，跟人借了一个破屋，勉强遮雨。

“他一家省吃俭用，给他娶了一个媳妇。”

“那不是很好吗。”

“黑虎帮的赵虎，调戏强嫂，强哥反抗，被毒打了一顿。”

苏欢小小年纪，却叹了口气，身处这样的世道，心灵很难保持天真。

这两桩事例，对苏方的触动很大。

物伤其类。

钱婶和强哥和他一样，都是底层的穷苦人。

他们遭遇不公和伤害，却无可奈何。

若有朝一日，灾难降临到他头上呢。

这个问题，

让他沉思起来。

隔了一阵。

“小妹！”

苏方做了一个决定。

“怎么了哥。”

灶台边上，苏欢蒸着野菜团子，不知大哥怎么沉默了，听到动静，扭头过来，却看到了一双极为认真的眼睛。

“我想去顺明武馆学武功。”

苏方说道。

这不是心血来潮，他来大乾十几年了，带着宿慧从一个婴儿，长到少年，知道这个国度，唯武独尊。

衙门倒闭了，许许多多的帮派林立，拳头就是道理。

“顺明武馆口碑不错，但它一年学费二两银子。”

苏欢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盘算起来有没有搞头，但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糯糯道：“能成吗？”

她和大哥攒了几年的家底，一共有二两二钱多，所以学费是够了，但练武这事，风险很大，可能投入进去，最后却打了水漂。

苏方摸了摸额头，眼前多出了一个个小字。

菩提道果。

蓄能进度：99%

状态：未开启

功能：如菩提树下顿悟，智慧非凡

持续：二十个呼吸

这是他金手指，但需要能量开启，吃糠咽菜十几年，快要攒够了。

“总得去尝试，不能一辈子这样吧。”

他仰着头，看着低矮昏暗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