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众人的围观中,起哄下,二狗将钢叉舞的虎虎生风。
李三九一边左右挪移,一边连声道歉。
好在二狗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李三九象征性的被扫了一下后,也就放下了钢叉。
冷哼一声。
“你个外乡人,真是颇为无礼。”
“但如今,你若是想娶咱们村的姑娘,即便淼淼也有意,至少也得圣仙应允。”
什么叫‘也有意’啊?
姑娘,你不如立刻现形变成邪祟,咱两打一架吧。
李三九一阵头大,他以后决计不再用这种方法去试探了。
这村庄里的众人李三九实在看不出与常人何异。
贸然对一群凡人下杀手,不说有无效用,是否坏事,单单本心就过不去。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睡醒算了。
不多时,村长就领着丘马等人祭拜完‘圣仙’回来了,顺带替李三九带了套新衣服。
祭仙回来后的丘马等人,明显神情放松了不少,警惕虽有,却也比不上当初了。
在村内祥和,热烈,友好的氛围下,不自觉的放松了不少。
李三九换完衣服回来后,看着广场上村庄与镖局的众人,热火朝天的从各处搬来了一堆桌椅板凳,拼接成一条长长的桌子。
桌子上堆满醇香的酒液,堆成了一座高塔,旁边还有个‘囍’字。
李三九……
他怀疑这个村的‘圣仙’是不是月老了,行动力也太迅速了吧,也太草率了吧。
太过喜庆,他有点不习惯。
“李家兄弟,快来啊,还愣着干啥啊。”
丘马拎着一大壶酒,大声招呼着。
长桌边已经围坐了很多人,原本三三两两闲聊着的村里人,一个个都看了过来,神色里满是莫名的喜色。
淼淼还是穿着那身朴素的衣服,脸颊酡红,犹如仙子堕入红尘。
她的身侧座位,众人识趣的空了个出来。
李三九内心长叹一口气,但还是识趣的坐了上去,他想继续观察一下,但愿只是他多疑。
刚刚坐下,二狗就摆了三个脸盆大小的红色瓷碗,放到他面前。
“咱们村没那么多规矩,只要得了圣仙承认,能够立下泥偶,便是咱村里人,才能娶咱村的姑娘。”
李三九想到方才那泥塑圣仙莲台下的泥偶,各个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李三九眼角撇了一眼,低着头脸色羞赧如桃花的淼淼,两指在桌子不停的转动,打着结。
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后,露出几分同样羞赧的表情。
“那敢问一声二狗哥,怎样才能立下泥偶,算是咱村里人呢。”
二狗猛灌下一口酒,指着李三九面前的三只大碗,朗声道:“只要在这碗中放入三样事物,然后用这三样事物捏个泥偶,就算咱村里人。”
李三九依旧时不时的偷瞄淼淼,装出一副痴情模样,于是立刻发问:“在下手艺不精,唯恐捏出的泥偶不成模样,污了圣仙,可有恙?”
“哈哈哈哈,你多虑了,这泥偶是需要得圣仙过目,认可,方能点睛,形若真人的。”
“你只需把这三样物事捏成泥偶,放入篝火中烘制一时三刻,若圣仙认可,便能置于莲台座下,点睛过后,自会形神兼具。”
李三九看过莲台下的泥偶,当即便觉得这些泥偶眉眼间具是灵气,与真人几乎无异,非能工巧匠无以为,若是村里有某位大匠师,那便罢了。
如若不是,这泥偶或许有些什么。
“李家兄弟,还等什么呢。”丘马当即起哄。
“对啊,你再不急,淼淼可急了。”
“淼淼,急不急啊?”
血月下,大红映照,更平添了几分喜庆,人人脸上都是一幅大红色,甚至连眼睛都是红的,喜庆极了。
李三九低下头,睁开四眼,依旧毫无发觉,这村庄的怪异,不是现在的法眼能看出端倪的,哪怕只有几分。
他拿起三只大红泥碗,仔细端详。
泥碗触手,冰凉刺骨,像是刚从冰窖起出一般,碗口平整,没有一丝缺口,整个碗通体绯色,没有一丝杂色。
“李家兄弟,你又在看啥呢,淼淼姑娘都急了。”又是一阵起哄声,尤以丘马这群镖师为最。
李三九摸了摸头,感觉有点痒,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在想这碗里,该放些什么事物啊。”
“嘻嘻,你不知道啊?”淼淼轻笑一声。
“嘻嘻,你不知道啊?”丘马泛着猩红的目光盯着李三九。
“嘻嘻,你不知道啊?”
“嘻嘻……”
李三九意识到不对,暴起欲挥拳,朝最近的淼淼一拳轰下。
啪嗒!
没有想象中的刚烈拳风,一拳轰碎,汁水四溢。
他的手臂像一滩烂泥般,直直掉了下来,正巧落在一只红碗里。
李三九此刻哪能不明白,这三样事物正是——
一碗骨,一碗肉,一碗血。
骨肉成泥,血做神。
他的身体在极速软化,好似一滩滩烂泥,他身上的每一丝骨血最后都进了三只大碗中。
他两只滴溜溜的大眼在碗中旋转,好似在井中观天一般。
天上星辰稀疏,血月在头顶横穿而过。
圣仙庙中的祭祀声,在他耳边响起,奋力的将另一只碗中的耳朵竖立起听着。
“仰惟圣仙,祗祀事用,永祗升平,祇命有司致祭,惟仙鉴钦。”
满脸邪佞,不复清丽面容的淼淼边吟诵祭词,边将手伸入红碗中,揉搓了起来。
玉嫩青葱的双指上,鲜血淋漓。
李三九觉得自己好似巨浪中的一根浮木,任由海浪拍打,翻滚。
意识逐渐沉沦,渐渐的自己觉得就是一尊泥偶。
在宏大的祭祀声中,他的意识与四周的景色一起模糊起来,冰冷的祭祀声与医院的警报声开始混乱交织,橙黄的烛火与医院通明的白炽灯灯来回交映。
最终,他惊醒了。
如同冰面下将要溺死的人,破开冰面,挣扎上岸,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李三九大口喘着粗气,一阵后怕,他明明已经很戒备了,却还是着了道,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你没事吧。”
司马诩敲了敲门:“我听护士,按了警报说你醒了,就马上过来了。”
李三九没有答话,冷汗直流,他在玩命回忆,刚才是否有说过什么出格的话。
司马诩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怎么?又做什么梦了?”
李三九点了点头,嘻笑着说道:“做了个好梦,我梦到我娘子了。”
“哦?你竟然结婚了?”司马诩没有纠结‘娘子’这么古早的说词,反而带着讶异,颇感兴趣的问道:“你娘子很漂亮吗?”
李三用力点了点头:“我家娘子天下第一。”
他看着伫立在司马诩身后,嫁衣绯红如血的‘娘子’如是说道:
“我太想我家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