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九在麻药的效力与司马诩的交谈下,渐渐放松了下来,起了困意。
不多时,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司马诩替李三九拉了拉被子,感慨一声:“又是个分不清的可怜人呐。”
李三九睁眼醒来时,已是白天,红日蒸腾,热气弗面。
他正拄着棺材棍,一步步走在一条林间小路上。
“问你个事儿。”李三九突然一声发问,使得棺材棍惊了一下。
“爷,您没事啦!您尽管问,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棺材棍昨晚至今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这位爷失心疯,把它剩下这点也给折了。
“你知道官府在哪吗?”李三九声音平静。
“爷,您是要报官?”棺材棍有些惊疑。
“怎么?有什么问题?”
棺材棍踌躇了片刻说道:“不好说。”
“不好说?莫非这官府不管事?”李三九有些怒气。
“如今的大虞,吏治败坏,四处灾祸邪祟横行,这司天监也是有心无力,即便报了官,怕是也很难。”
“司天监?”
“大虞朝廷,专门设置对付邪祟诡异的机构。”棺材滚犹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但是爷,您别抱太大希望,司天监如今势微,此地远离上京,即便找到了丹辰子,怕也难以捉拿。”
“那小爷就等着,一天天的等着。”李三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九世之仇,百世可报。”
“爷,您这话在理。”
走了会后,棺材棍看着周围相似的景色,突然出声问道:“爷,您认识路吗?知道怎么去最近的官府吗?”
李三九停下脚步,摸了摸头:“怎么?你不认识?”
“对啊,小的又没出过黑山,就认识那么点路,外头小的哪知道啊。”棺材棍惊疑道:“爷,您不会不识路吧?”
李三九环顾四周,神色自若:“无碍,只要一路往前便是,附近有个余家村,到了那问问村里人就是。”
棺材棍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算了,它就是根棍子,又没啥脑子,以后也还指望着这位爷呢。
又是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暗,李三九一屁股坐到石头墩上,喘着气看着地上不久前画下的记号,有些惊疑。
“爷,咱们恐怕遇到事了。”棺材棍原地蹦跳了下,棍子底端尖尖的那部分,直接直直的插进地面数寸。
旁边同样还有个扎出来的小洞。
“爷,这里的土越来越软乎了,之前路过时,咱只能扎下三寸,如今能扎进五寸了。”
李三九点点他,他也感觉到了,这地面愈发软糯起来了,就好似踩在软噗噗的糕点上。
“你见识多,认识这啥情况不。”李三九睁开四只眼睛,左右环顾四望,看不出个所以然。
“爷,黑山里没这玩意,咱没见过。”棺材棍有些讶异:“这地儿,怕是被布了阵,您这法眼看不了这个。”
正当一人一棍,交谈着怎么破局时,远方传来马车滚压路面的车轮声。
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一伙举着火把的汉子从夜色的朦胧中出现。
这群汉子身穿统一制式的武服,衣袖宽松,但束着口子,神色紧张,人人手中握着一把钢刀,衣服背面写着扶海镖局四个黑金大字。
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身高八尺有余,右手一柄厚刃阔刀。
大汉看见李三九这一人一棍,神色戒备,提起阔刀护至胸前,大声问道:“我们是扶海镖局的,途径此地,阁下可是人?”
李三九闭上了两只眼睛,随后拍了拍棺材棍,示意它不要说话:“我是人,在这儿迷路了,你们认识路吗?”
大汉听闻心神稍微松了松,但依旧戒备,如今这世道遍地邪祟,护镖也是个极其危险的活计,马虎不得。
即便是短镖,通常也得有身具法力,入了法的修士,或是雇佣一些奇人。
大汉本名丘马,走南闯北二十余年,也着实学了点本事,从一介江湖武夫开始,做到这扶海镖局的镖头。
李三九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无害,对着大汉喊道。
“我叫李三九,是这附近李家村的,这片林子怪的很,有邪性。”
丘马转头,看了看队伍里一披着黑袍的干巴老头。
干巴老头授意,嘴唇微启,似在诵念咒语,不多时,干巴老头的瞳仁中竖起一道金线,宛若蛇瞳。
数息后,金线隐去。
干巴老头呼出一口气。
丘马眼神示意这两人如何。
干巴老头起初点了点头,随后左手黑袍下伸出一根尾指摇了摇。
丘马明悟,点头是代表眼前这人是‘人’,可以交流结个善缘,摇一摇尾指是不可深交,这人旁边的棍子有古怪。
这是走镖多年的一套暗语。
丘马很听从这干巴老头的话。
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干巴老头,实际上才是此次押镖的倚仗,一路上破过不少邪祟。
于是,大声朝李三九喊道:“小兄弟,此地被施了法阵,你若信的过,便跟在我们身后。”
李三九想了想,随后大声回应:“那便多谢大哥了。”
丘马听闻,挥了挥手,镖队众人颔首,跟着丘马往前走去。
等丘马等人靠近后,李三九看清了他们马车上押着的镖,当即起了寒毛。
这马车上押着的镖不是寻常黄金珍宝,也不是什么关在箱子里看不真切的东西。
而是一口棺材,棺口正面挂着大红喜花,棺材板上写着‘喜’字。
完全不是寻常人家的白绫与‘奠’字。
李三九现在的阈值已经很高了,但也感觉起了些鸡皮疙瘩。
镖局众人与李三九交替之时,丘马等人不仅点头微笑致意,甚至刀锋还微微向内。
可李三九,却看的明白,这些人的站位多有玄机。
外松内紧。
如果,他此刻心生歹意,必吃不了好。
尤其是那个离他最远的干巴老头,棺材棍在他手心里微微晃动,点了点那老头的方向,李三九了然。
交替之时,两相之间隔了数米。
交替之后,李三九吊在最尾,隔了十余米。
气氛看似平和,实则互相提防。
这世道不提防的,活着不如死了。
丘马等人的步数很是奇怪,一会儿直走,一会儿斜走,甚至会倒着走,顺带时不时砍断某根竹子,打碎某块石头。
“认识不?知道这啥路数吗?”李三九轻声问了问棺材棍。
棺材棍晃了晃表示不知道。
脚下的泥越来越软,甚至一脚下去能陷到小腿。
好在,继续跟着走了半个时辰,一脚没到大腿根时,前方终于出现了黄色的光亮,还有些许乐鼓声。
丘马提起钢刀,戒备紧张的语声从前方传来:“马上要出这阵法了,大伙准备了。”
唰!
霎时,寒光闪闪。
李三九也全身紧绷,做好了准备。
丘马一刀,砍下前方挡路的最后几根竹子。
天空中的血色月光垂下,带来了一丝光亮。
众人有些惊疑不定。
这竹林后头,居然是一处村落,户户亮着黄色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