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友③

陈元青饱经风霜,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地现身于她的眼前。

陈元青急迫地对辰娘低语:“我遭二哥幽禁于室,今适逢其入宫轮值,方获一线生机。随身唯携数件珍宝,衣裳未整。此刻,宜速离此是非之地,觅一桃源胜境,更名改姓,携手终老。”

“你还是请回吧!”许星辰断然拒绝,声音坚定有力,如同雷霆万钧,令人无法反驳:“我心藏怨愤,誓死不离皇都,又岂会与你远走他乡,共筑爱巢?”

陈元青神色骤变,声音中透着无奈与恳求:“辰娘,莫要再倔强。孤身一人,如何抗衡那威宁侯府的权势?况且,你如今如同飘零之叶,一旦现身,纪泽定会将你捉回。那时,纵有千般不愿,亦难脱身矣。”

“日后如何复仇,乃我一人之事,与汝何干。速离此地!吾不愿再见汝面。”

她决绝地转身,义无反顾地背对着,连最后一眼都未曾回望。

他的目光逐渐黯淡,如星辰隐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他静静地伫立许久,仿佛一棵孤独的树,在风中摇曳。临别之际,他轻声道:“改日再来拜访。”

那便是她与陈元青的最终一面。

陈元昭因莫须有的罪名,在宫廷的暗流中含冤赴死。

安国公府随之风雨飘摇,阖府上下尽数罹难,陈元青亦未能幸免于这场浩劫。噩耗传来,她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至亲之人相继离去,那个曾给予她温暖与关怀的男子也随风而逝。

她孑然一身,隐匿于僻静的小院之中,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然而这样的苟活,又有何价值可言?

夜阑人寂,她毅然决断。趁晨曦未露,她悄无声息地收拾细软,如幽灵般溜出了那座府邸。易容换骨,改名换姓,她藏身于绣坊深处,静候东风,誓要洗刷屈辱,心中复仇烈焰炽热如初。

时光荏苒,她对陈元青的思念如火如荼,愧疚之情如丝如缕。倘若当初她能与他携手共逃,或许他的人生轨迹将截然不同,生命之花亦能继续绚烂绽放。

可惜的是,她立誓为兄长报仇雪恨,坚守京城,绝不屈从陈元青的不义之合。

她的思绪中,只有岁月的长河与往昔的追忆。

少年立于人海,风华正茂,英气逼人,风采不减当年。

许星辰心中涌动着重逢旧友的暖意与欢愉。

陈元青在顾氏灵前祭奠后,与陈四小姐闲话家常。

忽然,他心头一动,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女犹如鹤立鸡群,纵使人群熙攘,亦难掩其绝代风华。

她一袭素雅罗裙,貌若天仙,温婉如兰。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她犹如初绽的木槿,娇艳欲滴,却又不失端庄。两人四目相交,尽管相隔甚远,陈元青仍能捕捉到她眼中的柔情蜜意。他心头一颤,恍若春雷炸响,一颗情种在心底悄然萌发,瞬间枝繁叶茂,盛开出无尽的欢喜。陈元青情不自禁地凝视着她,然而佳人已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翩翩公子,与他言笑晏晏,留给陈元青一个背影。

他的目光忽然被一张既熟悉又俏丽的面孔所截断:“元青表哥。”

是,纪宸!

陈元青心旌摇曳,对纪妤轻启朱唇,含笑而呼:“辰表妹”。

家与纪泽兄妹血脉相连,却与小邹氏之女毫无瓜葛。陈氏兄妹对纪婉心存芥蒂,好感寥寥,仅因颜面所系,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与礼节。

纪宸仿若无睹陈元青的冷淡,笑意盈盈地邀请道:“元青表哥,此地人声鼎沸,交谈甚是不便。何不携手共赴幽静之处?”

陈元青神情肃穆,言辞恳切地表示:“表嫂英年早逝,我们深感痛心,特来悼念。此刻心情沉重,无意外出闲聊。望表妹理解。”

纪宸未曾料到陈元青的言辞竟如此犀利,犹如利刃直刺心房,让她猝不及防,脸颊染上羞涩之色,耳根也泛起了红晕。内心更是翻涌起五味杂陈的情绪,既惊愕又窘迫,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陈四小姐轻咳一声,以柔声细语对纪妤道:“辰表妹,三哥并无恶意。今日之事非同寻常,还请留在灵堂为宜。”她巧妙地为纪妤化解了尴尬。

纪宸含羞带怯地答道:“雪表姐高见,方才我确乎失于思虑。今日非出游之良辰。待他日元青表哥与雪表姐再临,我必作东,共赏园中芳菲。”

陈凌雪轻启红唇,笑而不语,随即转向纪妧,两人低声交谈,仿佛燕子呢喃,细语绵绵。

纪宸被晾在一旁,尴尬万分。若在平日,她早已拂袖而去。然而今日,她却一改常态,心中的怒火难以释放,只能硬着头皮,固执地留在那里不愿离开。

陈元青的声音清脆悦耳,他以温文尔雅的态度询问:“妧表姐,今天来此悼念的宾客中,是否有你认识的人?

纪妧泪眼婆娑,嗓音微哑,疑惑地问道:“这些人物我大都熟悉,为何你突然提起?”

“陈元青为何有此一问?”纪宸心中泛起一丝疑云,好奇地抬眼望去。

阳光少年,鲜有羞涩,小麦色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他轻声问道:“无他,唯问一事。角落里那位素衣少女,你是否认识?她美若天仙,静若处子。”

纪妧初时一怔,继而轻启红唇,笑意盈盈道:“今晨哀悼之众如潮涌,皆披麻戴孝。汝这般描述,令我如何辨识其人?”

陈元青在众目睽睽之下,脸庞微红,硬着头皮道:“那位少女,年方二八,清丽脱俗。她身旁的少年,身着竹青儒袍,二人相貌酷似,颇似金兰之交。”

金兰之交?

纪妧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莞尔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所提及的翰表弟与辰表妹,实乃我母亲娘家的侄子侄女。他们随着许家的姨母初抵京城,难怪你未曾识得其面。”

原来是小邹氏的亲眷啊!

陈元青稍作沉思,目光转向纪婉,温文尔雅地请求道:“宸表妹,可否赏光引荐一番?”

纪辰的笑容已消失殆尽,内心充满了嫉妒与愤恨,但她仍勉强答应了:“好吧,稍后我会让他们来见元青表哥。”

陈元青内心欣喜若狂,面带微笑地表达了谢意。他稍作思索后,提议道:“让人家过来显得不够礼貌,不如我们主动去见他们。”

纪宸紧咬银牙,心头波澜起伏。

纪辰神色肃穆,步履如山,向着许瑾瑜稳步迈进,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重负。紧随她身后,陈家兄妹——元青与凌雪,肩并肩,宛如双剑合璧,气势非凡。

许星辰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宸表妹,有何贵干?”

纪宸紧抿红唇,强压心头不悦,勉强开口:“你们刚来京城,还未曾见过陈家的雪表姐和元青表哥吧?”言罢,她转身向陈元青兄妹引见:“这位是许家的翰表哥,那位则是辰表妹。”

介绍完毕,接下来便是双方的礼尚往来。

按照惯例,年轻者应向年长者行礼。

许星辰欲言又止,陈元青却已急不可耐地跨前一步,满腔热忱地自我介绍道:“辰表妹,我乃陈氏宗族中位列第三的元青,寓意着万象更新之‘元’,恒久不衰之‘青’。你大可直接呼我为元青表哥,亲切而不失礼数。”

被无视的许翰:“……”

许星辰莞尔一笑,唇角微扬,笑意宛如春日暖阳,温柔地洒满心田。

场景依旧,话语未变,仿佛时光倒流至初遇之刻。

陈元青,久违了,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