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身欲静，而风不止

“我只关心那小姑娘一人。”

“我看着小姑娘抱着尸骨哭的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对于我们来说，生死乃是常事，但我能感受到到她很难受，很痛苦。”

“怀着疑惑，我回到了林子里，我开始怀念自己只是一头什么都不懂的家猪的时候。”

“一个月后，我又在林子里遇到了那个小姑娘，只是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更‘难受’了。”

“小姑娘说她奶奶也死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被其他人欺负。”

“她说的很伤心，边说边哭，哭着哭着就靠在我的身上睡着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悲伤。”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或许是寂寞吧，我收留了小姑娘。”

“往后的日子里，我每日里依旧过着吃野果，滚泥坑的日子。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帮我刷毛，会给我做熟食，帮我更换窝中干草的人类小姑娘。”

“十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很短，但对于人类来说，却显的十分的漫长。”

“我依旧是我，但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坐在石头上看着老林子外放心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所有生灵天生对自由的向往。”

“人类短暂的寿命注定他们难以在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于是我带着已经变成大姑娘的小姑娘再一次离开老林子，来到了人类的世界。”

“这一次我们走了很远，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个很老实的人类小伙子，于是我们定居了。”

“很快，她就和小伙子成婚了，而我也再次变成了一只家猪，一只不会在过年时被杀掉的家猪。”

“时间一晃，五十年过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腰背佝偻，皮肤松松垮垮的老姑娘，但在我眼中，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都不怎么好看。”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她颤颤巍巍的走到我的身边，和往常一样给我刷毛，只那个时候的她，手中已经没了什么力气，稍微活动一会，就要停下来休息好一会。”

“那时的她说话一经絮絮叨叨的，有时候一句话要说好几次。”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太老了，快要老死了，在她死后，她的子孙后代肯定会视我为异类，甚至对我进行加害。让我远离人类，回到老林子里。她说她很对不起我，是因为她，我才会失去自由，被困在一个小院里整整五十年。”

“但我却觉得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一只家猪，当五年还是五十年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至于被当成异类，我也早就习惯。”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我再也没等到她来给我刷毛。”

“只看到了院子里挂了很多白布，多了很多穿着麻衣的人。”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那个丑丑的小姑娘死了。”

“看着院子里真真假假哭哭啼啼的人，我只觉得吵闹，人类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她还活着的时候，小院里从来都没来过这么多人，但在她死后，却又有这么多她甚至都没见过的人为她披麻戴孝。”

“看着这些真真假假，哭哭啼啼的人类，我突然觉得有些吵闹，心里面仿佛是少了一块，有种莫名的难受，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人类口中的寂寞是什么东西。”

“或许我那时应该听她的话，回到老林子里的。”

“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了。”

曲非看着猪鬣王仿佛是陷入某种深沉的记忆里，眼神迷离，语气越来越沉凝。并没有打断它，而是做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看着她被装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埋到地下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小姑娘已经死了，已经没人给我刷毛，给我整理窝棚了，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唯一让我可惜的就是做一只家猪真的很舒服，尤其是一只过年不会被杀的家猪。”

“于是我在那真真假假的哭泣声中走出了这座呆了五十年的小院，准备回到老林子中。”

“可是，我在门口遇见了一个小姑娘，一个长得和她一样丑的小姑娘。”

“小姑娘胆子很大，不仅不害怕我，还骑到了我的背上。反倒是跟在她身后一对年轻夫妇十分紧张害怕。”

“我认得他们，是‘她’的小儿子一家三口。”

“她爬到我的脖子上，揪着我的耳朵说她叫珠珠，小名猪猪，是奶奶给她起的。”

“她说珠珠怎么能没有一头猪猪，就带着我回了家。”

“虽然珠珠的父母看似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我并不在乎，能有个地方继续当家猪，我也乐的轻松。”

“就是从此之后，再没人给我刷毛了。”

“但是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断。”

“一天中午，一对夫妇领着几个身穿奇特制服的人来到这个小院中，指着我说，这里有妖怪。”

“引路的夫妇我认识，是‘她’的大儿子夫妇俩。”

“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尖酸刻薄。”

“我不是很喜欢他们，因为他家的熊孩子总会弄乱‘她’为我刷整齐的毛。”

“就在我以为要发生冲突的时候，那些身穿奇特制服的人却说他们不是来拿我的，而是来找我当山神的。”

“当我问到什么是山神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山神就是住在山神庙里，有专人给刷毛、提供吃食、打理窝棚的神仙。”

“我很高兴，不是因为可以当山神，而是因为又有人能来帮我刷毛了。”

“不过是再换个地方当家猪而已。”

“我已经习惯了。”

“随后我便成了山神。”

“偶尔出去解决一些只长力气不长脑袋的妖怪与作乱的匪徒。”

“日子过得轻松且惬意。”

“我以为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但那时的我想的太简单了。”

“忘记了你们人类的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