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霄静静地看着李幺撞门出去,却没有阻拦,甚至隐隐有留手的意思。
门外守着张畅、周辞之,还有巡队乡勇在旁协助,李幺这么逃出去是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
伴着门外又一声轰响,以及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的声音,黄霄快步出门,张畅在稍远处墙角缓缓站起,手上已经提着个嘴角淌血的中年人。
正是那李幺,此刻李幺左腿呈现不正常的弯曲,无力地垂在地上,像是折了。
同时气色灰黑,满脸悔恨。
很明显,这次黄霄有事先准备,李幺没能像上一次那样成功逃掉。
“这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还真就又让他给跑了!多亏张队正身手敏捷!”
黄霄看向灰头土脸的李幺,面色不善。
“这番抓到了真凶,黄师傅可有打算?”
张畅抖了抖手里那副木偶一样的身躯,顿时发出两声痛哼。
黄霄低下头看了看,喊了怜明道士一声。
“你看这人,是不是那人?”
怜明道士留出一段距离,隔空细细观察了,向着黄霄肯定道:“面色苍白,气血亏空,跟反噬的特征基本一样。而且下咒者一旦运用了咒术,短时间内其身上一定会沾染上和邪物一样的气息。霄哥,错不了。”
听怜明道士这么说,黄霄也仔细从空气中分辨出一丝腐朽的湿木头气味和古怪的臭味。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黄霄终于轻松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李幺:“你为什么要杀两位故旧?”
李幺闭口不言,甚至根本不与他对视,大有一副大不了就杀了我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张畅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黄师傅,审问不是这么审的,像你这么审问是行不通的。这样下去连他的嘴巴都撬不开。”
看李幺那毫无波澜、木然的眼神,
黄霄反应过来,他太急切,把重要的部分都忘了。
哪怕是电视剧里也没有这样直接问的,要真这样就能问出来,那些什么问心计、美人计还有什么用?
于是,黄霄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脑袋,“啊~审问我确实不懂。”
看着怜明道士和张畅同时变得古怪的眼神,黄霄连忙挽回形象:“咳,但是其他东西,比如刑罚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都差不多嘛。”
“像什么炮烙、凌迟、铁牛、竹穿心、水刑、腰斩、宫刑、贴加官、五马分尸……”
黄霄越说越兴起,跟报菜名似的滔滔不绝,眼中都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而那没有起伏的一个个词汇之间逐渐开始让人不寒而栗。
越听越不对,怜明道士浑身一颤。
里面许多酷刑连他都没听过,也不知道黄霄从哪里得知的,只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脏东西在盯着。
眼看再不管黄霄就要没完没了,赶紧拍了下黄霄肩膀,止住了话头。
“……这些。”黄霄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我都还没在人身上试过呢。你想尝尝么?”
早在几个词语说出口之后,
李幺原本看似坚固的态度便出现了一丝松动,甚至两颗眼睛越瞪越大。
甚至伴随着黄霄时不时详细解释其中的内容,逐渐转变成满脸惊恐。
他看着凑过来像是恶鬼,不,比恶鬼还令人恐惧的脸,对张畅惊慌大喊:“别,别过来!啊!我说,别让这个疯子靠近我!”
黄霄看李幺好像发了疯一样语无伦次,连腿上伤势也顾不上地疯狂挣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有这么可怕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怜明道士欲言又止。
你不是洪水猛兽,你比洪水猛兽骇人的多!
“霄哥,若是我不知道你为人,此刻听见你如此言论,恐怕我拼着丢了命的可能也要为民除害了!”
听怜明道士这么说,黄霄也只能给张畅让出了位置。
张畅也是匪夷所思,直到走上来时,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嘱咐道:“黄师傅,你这可千万不能走上歪路啊!”
黄霄脸一黑,我的形象就这么败坏了?
……
片刻之后,张畅从旁边走了回来,从李幺口中得出的信息也同时分享给了几人。
“竟然是杨清水?”
只不过让黄霄觉得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依稀有个人再次浮现在了脑海中。
“如果这么算起来,许志恩的背后是杨方,细算下来仍是杨清水……会不会有些太巧合了?”
许志恩?
张畅神情严肃,显然也想起来了那个被自己亲手送进河弧镇小牢的养尸人。
只是张畅面露难色,好像有难言之隐。
黄霄看出来他有所顾虑,主动问起。
张畅摇头,说并非如此,“河弧镇平日有三队巡镇,分别负责河边、小牢以及镇子中。牢里是胡长风在负责,我平日鲜少过问。”
怜明道士一听顿时惊了:“可如果我没看错,那胡长风刚刚就在赌坊里吧?这小牢岂不是空虚无力?道士我记得那徐志平可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万一要是跑了怎么办?”
河弧镇不过是一个镇子,满打满算数千人,这还是算上了周围流动人口,自然没有那么多犯事之人可言,小牢本也就是用来装个场面。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不过是一些犯浑打架的农家汉子之类,两人一狗就能把牢门守得严严实实。
可现在不一样啊!
小牢里头,
那可是真真正正有人在的啊!
黄霄今天真是惊了又惊,河弧镇的漏洞如此之大,竟然没有人发现么?
张畅平日里职权范围并不包括小牢,可镇子上真正能算得上办实事的也就只有他一个队正。
如今他也只能含糊开口:“等到我将李幺送回,顺带检查一番,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我第一时间来找你们二位。”
等到张畅带队离去,黄霄仍然心有疑惑。
走回那赌坊边上之时,被撞开的大洞已经被一张厚实帘子严严实实地封上了。
从里面仍然不断传来各种嘈杂声音,黄霄脚步一顿。
怜明道士见状扭过头来,朝他挤眉弄眼:“怎么,霄哥你也手痒想来上两把?若是真的想来,道士我倒也有些法子。大不了起坛给你请上一香,不说大赚,至少过一过瘾是没什么问题的。”
黄霄诧异看向怜明道士,没想到道士还有这一手本事。
不过随后他就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质问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吗?”
怜明道士佯装撇过头,实则还从眼角扫视着黄霄。
“难道不是吗?”
黄霄一瞪眼:“当然不是!”
“只不过我实在为那母女两人感到惋惜而已。”
这么一说,怜明道士也瞟了一眼那赌坊,似乎从中看到了某个人影,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众生芸芸,万千生灵就有万千劫难,摊上这么个男人,只能说是家门不幸。”
怜明道士老气横秋,仿佛看穿了人间。
黄霄没再调侃,两人提着灯笼迈步消失在街角。
只是,
他们好像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