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迟林此时已经三四十岁,仗着个在镇上有权势的老爹衣食无忧,也不打算找个活计,早早娶了妻。
平日里吃吃喝喝,在镇子上出去玩玩牌九,却不沉迷,玩两把没意思便走了。
眼下正在屋内焦急来回踱着步子。
旁边他妻子王桂香埋怨道:“你在屋里来来回回乱晃荡什么啊……一会孩子都被你晃醒了。”
于迟林大怒:“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我爹死了,死了你不明白吗!难道还不许我心慌吗?”
这么一吼,床上躺着的孩童顿时醒了,三五岁的眼睛里透着乌亮亮的光,只是现在略微还有些迷糊的眼里充满了害怕。
看到儿子醒了,王桂香连忙安抚着孩子,同时扭过头来委屈道:“我们娘俩又没什么错,朝我们吼什么……”
于迟林本想再说什么,
屋门却被人敲响,他猛地一惊。
刚才对着妻子吼叫的气势荡然无存,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几分惧意。
而旁边的王桂香身子一颤,缓缓将孩子搂入怀里,同样满眼惊恐地看向门口。
“谁……谁!”
于迟林咽了咽口水,眼睛紧紧盯着门外,透过框框架架之间的丝绵纸看到外面靠近的灯光。
“是我。冒昧打扰,还请于家主出来一叙,事关重大希望不要耽搁。”
一道中气十足的沉闷男人声音传来,于迟林认出了那人正是镇子上武力最高强之人。
他这才想起外面此刻正是白天,而且有人在自家院里站岗,无需担心那邪物。
于迟林松了一口气,拉开门之后一丝丝凉气顿时钻进了衣服之中。
风很凉,凉到将他从那个衣食无忧的梦里吹醒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妻子,沉默着把门关上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出来之后门外竟然站着四个人,除了领头张畅其余之人居然都不认识。
他犹豫了一下,稍微往远处走了走,等到离屋子稍微远了些,他主动开口问道:
“张队正,有什么事吗?”
张畅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问道:“你想给你父亲报仇吗?”
或许是这个问题吓住了于迟林,也有可能是在思考得失,总之于迟林稍微地停了一下。它看了一眼大院主屋,自己父亲就死在那里,死不瞑目。
于迟林浑身战栗,咽了一口唾沫。
“我要怎么做?”
张畅点头,“这些东西无需问我,你还是与黄师傅他们详谈吧。我也不想昨晚的惨剧再现,因此还有职责留守镇子。祝你们顺利除去那山猴子,平安归来。”
怜明道士被张畅尽心职守的心打动,正色道:“张队正宅心仁厚,冥冥之中有天佑,镇子此番有张队正自然是平安无疑。”
与众人告辞之后,张畅出门带上几个乡勇开始围着镇子一刻也不耽误地巡逻。
黄霄看着张畅离去背影,从动作上感到了一丝落寞。
倒也是,
以张畅本身实力,去更好的地方也是绰绰有余,好不容易选了一处镇子还连连出事,换做是谁也没办法不当一回事。
甚至有些没有担当的,根本就不在意。
怜明道士叹息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张队正遭受如此之多,却仍然没有放下一颗灼烈之心,可谓襟怀磊落。”
怜明道士此话,黄霄大为认可。
“既然张队正不辞分秒,如此信任咱们,那咱们也该不负重望,办点正事了。”
……
经过一番交流之后,于迟林已经从几人——主要是从道袍青年的口中得到了几人的信息,同样也得到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这可是拿自己的命去钓鱼啊!
有谁放在这个处境能够做到坦然自若的?
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股不安。
“怜明道长,黄师傅,这番行径真的可靠吗?”
此时,他身上已经穿上了他父亲先前穿戴的衣裳,总有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黄霄看着眼前之人竟然老老实实地穿上了衣裳,上下打量了几下。
他没回答,而是朝着身后问道:“像吗?”
他是在问周辞之,以对方与于长顺长久地相处共事,这点特征对他来说很好辨认。
而周辞之一路上都在保持着沉默,不断怀疑着自己知道的一切,直到此刻黄霄问起,这位稍微有点年纪的壮年人才终于抬起了头。
他提起了地上的灯笼围着转了两圈,他张了张嘴,空了一会才冒出一句话来:“像。”
得到回复,黄霄满意地点点头。
“于家主,劳烦你了。”
随后,怜明道士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于迟林的肩膀:“于善信不必担心,我霄哥的武功,比起张队正虽然是差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算了,你便将二人看做是同一个水平吧。”
于迟林看着眼前不着调的道士,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万千话语化作了一声咽吐沫声,只身朝着稍远处走去。
直到一处坟边,一会看一眼那坟头,才最后站定。
他早些年里净用来吃喝玩乐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现在光是站着什么也不做,甚至哪怕提前知道自己周边就藏着其他三人,仍然在冷风里抖得像筛糠。
这里自然不是镇子之中,是怜明道士精挑细选出来的“风水宝地”,距离镇子或许有个一里地左右距离,在一处田地边缘。
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可就是隔了这么点距离,在黑雾里就直接被隔开成了两个世界,那点人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照怜明道士的原话来说,这是为了用坟土周边的阴气暮气来遮盖住于迟林身上的阳气,
让于迟林在气息上更像是他爹于长顺。
等到稍远处灯笼熄灭了,那光团消失在黑雾里,远在十步之外的三人也找好了位置。
藏在田垄之间留出来的一小团草甸子里。
“怜明道士,你这一定要让他留在坟边上,真不怕吓出什么问题吗?”
黄霄看着坟边上熄灭的灯笼,眼皮忍不住的跳。
“霄哥你瞎说什么呢?那位于迟林还算年轻,火气还算旺,只有这个程度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是因为年轻,气息自然跟他父亲不一样,如果不是有着这一口坟地在压着阳气,就害怕那山猴子不上当。”怜明道士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