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还没长出茂盛的枝叶,
黑褐色的枯枝干叶被风吹过,相互之间不断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下部的灌木即便过了冬也依旧枝繁叶茂,除了颜色深一些,跟夏天并无区别。
黄霄经过半个时辰的引煞,逐渐适应了这个过程,面对逸散出来的少量煞气慢慢有些抗性。
便在这个过程,
身旁的灌木丛哗哗响了起来。
同时,响起一道干枯树枝被人踩断的清脆响声。
黄霄张开眼,晃动的火折子照耀下,微弱的火光在灌木丛里描画出半个男人的轮廓。
那身影身上穿着宽大的马褂,两手被马褂的袖子笼住,贴在身侧。
整个人透着一股邪气。
对方似乎没有遮掩身形的意思,看见黄霄投过来视线,不仅没有闪躲的意思,甚至还主动跨过灌木丛走了出来。
他眼睛转了两圈,最后放在了黄霄两人身上,古怪的笑了两声。
“嘿嘿,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男人的身形已经完全显现出来,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整张脸上都是一种戏谑的笑容。
黄霄眉头微皱,站起身朝对方行了个礼。
对方愿意主动暴露身形而没有偷袭。
而且他并不认识对方,按理说没有矛盾。
既然如此,即便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也总该是有交流可能的。
“前辈既然敢在晚上独身一人来到这乱葬岗,也不遮掩,想必是有本事在身上的。既然如此,在下便以晚辈自处。可否告知在下前辈有何目的?”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管元章摇了摇头,对黄霄的恭维丝毫不感兴趣,话语之间尽然是唏嘘。
“我不想跟你们多说。只要现在立刻滚蛋,让出下面的黑棺,我可以放你们一条命。”
管元章几乎一刻都没有犹豫,话语之间充满火气。
“前辈说话何必这么难听?你如此做派,想必是看上了这片坟地,想要借助这个环境达成某个目的。
那为何不能等我们先用完?
只要我们完事,即刻就走,这片地便只剩下前辈一个人随便使用,如何?”
他错估了世界上人的多样性。
有些人可以用常理来分析,但眼前之人显然不是普通人,行事规律便不能再用普通人的思维分析。
“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么?等你们用完,这里能用的上的煞气阴气早就乱的不成样子,棺材也没了意义,我还怎么用?”
管元章丝毫不给面子,他知道眼前之人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拖时间。
黄霄听闻此言,放下了还在行礼的手。
他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眼看人家要对自己不利,还顽固地执着于无用的礼节,那是蠢。
真正的礼节,
只留给能对得起这份礼遇的人。
当下,他也不再给好脸色,整张脸冷了下来。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来抢了?我们可是有两个人,真起了冲突,恐怕你是要吃亏的。难道你不怕吗?”
却没想到管元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刚刚还在称呼前辈,现在就直接叫‘你’了?变化还真快啊。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仪式停不下来?
你现在不出来,地上的阵只给你引煞用;你一旦迈出棺材半步,这股沾了你气息的煞气就会失控,全部朝你冲来。等灌注入体,那女娃并无大碍,你可是神仙难救。怎么,还要我继续说吗?”
黄霄扭头,却从沉默的陈良漪那里得到了答案。
只能回过头来。
情况彻底僵住了,事情的情况正在朝着棘手的地方发展。
此刻,黄霄已经彻底明白,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一条活路,而所说的一切也只是在戏耍猎物。
眼前男人不知什么来头,见识却很深厚,对黄霄正在经历的一切了如指掌。
难怪胸有成竹,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两人沉默,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笑着一边靠近,停在了黄霄十步之外。
“不仅能得到一口凶气的黑棺,还能再得两个路子上的尸体,划算,真是划算!”
有本事的人,连尸体都比之常人更有价值。
对于一些专修邪道之人来说,能发挥的作用甚至不小于一些天材地宝。
一人被引煞仪式牵扯,脱不开身;只有一人略有些威胁,可却被棺材牵制住了活动范围。
对管元章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去!”
他猖狂大笑,两手变换掐诀,一条惨白的手从背后搭上黄霄肩膀。
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周围的温度仿佛在一瞬之间低了几度。
黄霄头顶、两肩处的三把火苗开始摇晃,甚至逐渐有熄灭的趋向。
如果这么继续下去,
黄霄阳火熄灭之时就是他殒命之时。
麻木感开始顺着黄霄和那条惨白手臂接触的地方蔓延,
与接触碎骨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只是,
速度上却慢了不少。
黄霄调整呼吸,血气鼓动,散发的阳气猛地一涨,三把阳火如同添了一把柴,剧烈地燃烧起来。
“嗞~”
肩膀处传来宛如油锅滴进了两滴水时发出的滋啦声,转瞬即逝,那条惨白的手臂快速撤下,不见踪影。
黄霄轻蔑地看向中年男人:
“你难道就这点水平?”
中年男人听见声音浑身一震,却一反常态,没有接着挑衅黄霄,闭着嘴不说话。
隐隐之中,从树林刮起了一股风,隐隐能听见里面传来众多的低声呻吟和惨嚎。
如果换做一位阳气糜弱之人,则一定会从这一股风里看见些痛苦挣扎的面孔。
这一阵风里,藏着几个死去的残魂。
不,
应该说正是由这些残魂一同靠近,才引起了这阵风。
这人仗着他不能移动,要用残魂当做刑具,一点点刮去他的阳气,削弱他的阳火!
“好狠毒的心!”
黄霄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打算,在心中默念抚魂风口诀。
顿时一股方向完全相反的风吹过来,将这人招来的魂风撞散。
对于残魂亦有成效的抚魂风在此刻成了完美克制男人的法门,将他暗中发动的魂风撞了个稀烂。
被裹挟着靠近黄霄的残魂也四散落回了林子里,再次隐藏了起来。
黄霄听着远去的声响,微微皱起眉头。
“你这么对待这些残魂,连死去之人都不放过,如此伤天害理难道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