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乍暖还寒。
日薄西山时,从山边扫过来的寒气更让人止不住的发抖。
乘胡县下,河弧镇边角处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
一个少年挺着冷的发抖的身子撂下堆得有些返潮的柴火,掏出火镰,在灶火里烧起了开水。
直到两碗热水吸溜着下肚,发冷的身子才逐渐升起一股暖意。
黄霄烤着火,不自觉地又把身上的麻衣紧了紧。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恐怕我连一个月都难撑下去……”
黄霄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憋屈。
别人穿越过来好歹有个生计,而他倒好,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是的,黄霄不是本地人,作为一个穿越者,毫无疑问他脑海中存在着许多远远超过这个世界的见识。
可问题在于,前身给他留下的就只有这么一个破屋子,一床薄被,三两个锅碗瓢盆甚至都破旧不堪,存粮更是只剩下两三斤。
就算省着点吃,最多也不过是七八天。
而更大的问题是,没两天就春供了,如果纳不上供,便只能为河弧镇参加与杨林镇之间,用以争夺资源的斗会。
这里可不是黄霄前世那样的世界。
这里有妖,有精怪,也有武师,有道法,更有传说世上百般道路,本事到了都可成仙!
若是寻常人参与斗会,运气不好碰上能掌裂金石的武师多半是非死即残。
想到这里,黄霄扭头看向侧旁一张供桌,心里忍不住吐槽。
“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拜神?”
只见供桌上摆放着一个宛若孩童随手捏就的丑陋泥塑,外貌怪异到哪怕是放在这一贫如洗的家里也算得上扎眼。
看着看着,黄霄沉默了。
事实上,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泥塑。
黄阿石他爹在黄阿石还小的时候就把这泥像带了回来,日日夜夜放在家里供奉,风雨不动地每个月月中都拜,当然是有秘密的。
如果再进一步,可以说这个秘密就埋在黄阿石自己身上。
“黄驰也真是狠得下心,让自己儿子就这么当个十来年哑巴,居然就为了那么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呵……”
“在前身的记忆里头,黄驰每每拜完泥像,对着黄阿石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黄霄回忆完记忆里穿插的一切,也知道了不少东西。
人是天地之灵,出生时便会自带一丝先天之气,而当婴孩出生,哭喊出第一声之时,便会呼出此气,同时吸入世间之气,自此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而黄阿石出生之时,母亲难产而死,而他据说只是睁眼看着周边人,不哭不闹,在场之人无不奇怪,甚至有人觉得这是噩兆。
黄驰另起心思,不知用什么方法封住黄阿石之口,留住那一丝先天气。
只为了在自己死时为黄阿石解口,给自己招魂,好能褪身成魂,附在这泥像上,就此成人间香火神。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黄驰死在了意外,这些东西都留给了黄阿石,现在全归了自己。呵。”
黄霄又是一声轻笑,世间一切哪有那么容易,要是事事都有那么理想便无黄阿石这般泥身布衣了。
想着想着,黄霄忽然顿住。
“黄驰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更不要说招魂的法子是实打实的家伙。”
“那我……要不要尝试呢?”
具体的用法和所有配套的东西黄霄都有,但他很犹豫。
招魂不是没有代价,甚至说只要招魂,没本事的人算得上是十死无生。
招来的不一定是生魂,也有可能是——鬼。
怨魂恶鬼不会与你谈道理,更不会与你客气,真来了招魂者若没甚本领,便算作一个添头罢了。
前身好像就是……
黄霄仿佛看到了某个画面,浑身猛然一颤,随后摇摇头把一切想法都散了。
“凭着我前世的眼界,从商或者读书致仕都可,何必在这里赌命?只是现在这局面怎么过……”
没多时,一道突如其来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黄霄思绪。
“这个点了,太阳都马上要落山了,有谁会过来?”
村里人对晚上有种发自内心地畏惧,不是紧急情况从来不会在夜晚的外头闲转。
黄霄皱眉,心中泛起疑惑,身上动作却很利索,瞬间便站了起来。
来的人似乎很心急,不等他回应就已经推了门。
只是还没等门外的人进来,黄霄便立马贴身上前,顶在了即将大开的屋门后头,眼睛从门缝死死盯着外头。
一个脸上粗糙像麻布,三角眼,眉毛末梢上挺的男人被门缝里的眼睛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马上松开了推门的手。
这人黄霄认识,是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叫陈昌和,别的本事没有,仗着认识镇里一个巡逻队正,平日里无事便在村里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无依无靠的黄阿石更是他没事便会欺负的对象。
“黄哑巴居然还没死……不对,我怎么会被个哑巴吓住了?”
陈泼皮内心一惊,随即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干笑着开口:
“黄哑巴,你没死……没事啊,我来看看你,你怎么挡着门干什么?来开门,让你陈哥进去坐坐嘛……”
黄霄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仍是那副冰冷模样。
他很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屁样,说的话更是一句都不信。
院子里的水缸、锄头、扫帚甚至田产,大多都是被他抢去,自己也不用,直接卖了换成现钱拿去赌。
每每没钱,便会过来一趟。
而黄阿石一个半大孩子,又是个哑巴,无人帮衬怎么可能拦得住?
院里的东西早就快空了,此时又盯上了屋内物件。
黄阿石不敢反抗,黄霄却不会惯着他,他很清楚对付这种人,软弱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滚!”
一声冰冷骂声从屋内传出。
陈泼皮浑身一震,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时间连身子也稳不住,恍惚间一个不注意竟然绊倒在地上。
他就这么震惊地看着门缝里那只眼:
“黄哑巴,你……你……你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