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梦游幻境

这日，宁国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似雪海翻涌，香韵幽绵。那梅花或红若丹霞，或白如凝脂，或粉似轻霞，于枝头簇拥，将这园子装点得宛如仙境。

贾珍之妻尤氏精心治酒，邀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荣国府女眷前来赏花。

是日，尤氏携了贾蓉之妻秦氏，早早前去面请。

贾母众人于早饭后悠悠而至，便在会芳园中游赏玩乐。

先是品茶，茶香袅袅间笑语不断；而后饮酒，酒兴渐浓时欢歌不绝。此不过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却也热闹非常。

贾蓉本也来邀了宝玉与林瑾，林瑾因厌恶贾府众人那勾心斗角、虚情假意之态，便推说要温书进学，推辞未去。

话说林瑾于书房读书，半日下来，渐觉困倦，迷迷糊糊中，只觉神魂出窍。

他仿若一缕轻烟，悠悠然走出书房，穿过梨香园，步出荣府，又入了宁府。

只见那大片梅花绚烂盛开之处，众多女眷正于其间宴饮戏乐。

贾母端坐主位，面带慈祥笑意，与邢夫人、王夫人闲话家常，时而点头，时而轻笑。

尤氏则穿梭其中，殷勤布菜斟酒，口中不住说道：“老祖宗，您尝尝这道菜，是府里厨子新创的，滋味儿甚是独特。”

王熙凤也笑着道：“我最爱大嫂嫂酿的酒了！每次都喝不够，这次我可得多喝一点！”

众丫鬟们亦忙碌不停，或持扇扇风，或递巾拭汗。那几个小姐们，黛玉、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正凑在一处，低低私语，偶尔传来几声娇笑。

林瑾从众人身前走过，奇怪的是竟无一人察觉。他此时意识模糊，只觉身不由己，恍惚间来到一上房内间。

抬眼便见一幅画贴于上面，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他也未及细看系何人所画，又瞧见一幅对联，上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又见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一股细细的甜香幽幽袭人而来，令他顿觉眼饧骨软，林瑾暗自道：“好香！”

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是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

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正打量间，只见来人，但见她身姿婀娜，面若桃花，眉眼含情，行步间如弱柳扶风，正是宁国府贾蓉之妻秦可卿。

林瑾刚想张口问：“你是何人？此处是何处？”就觉自己恍恍惚惚，似是那人在前，悠悠荡荡随了她去。

那女子轻启朱唇，柔声道：“我乃宁国府贾蓉之妻秦氏，小名唤作秦可卿的。”

两人并肩来到一地，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

林瑾心下一动，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贾宝玉神游的“太虚幻境”？

正思忖间，忽听山后传来女子歌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林瑾听了，知是女子声音。歌声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

林瑾见了笑道：“仙子莫不是警幻仙姑？”

那仙子奇道：“你怎知我名？”

林瑾道：“自有缘法，不知仙姑唤我来何事？”

旁边的秦可卿亦是惊奇，忙向仙姑行礼。

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

“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

“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我知你非此间人世，乃来自上层天。”

“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

言罢，仙姑蹙眉，看了看秦可卿叹道：“罢了，你俩有段情缘，都随我来吧！”

林瑾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转而去看旁边的秦可卿，见秦可卿亦是脸颊绯红，低下头去，紧抿嘴唇，双手紧攥素帕。

随后，林瑾与秦可卿随了仙姑，至一所在，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

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

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林瑾眯眼瞧了，并不在意，径直随仙姑而去。

警幻仙姑瞧了，暗自点头，原来这副对联本不是寻常之物，自有摄人心魄之能，但凡有人思量其上之意，动了贪心，就会有邪魔侵入。

当下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至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

惟见有几处写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

警幻仙姑笑道：“林瑾和秦可卿，你二人可进几司内游玩。此各司中皆贮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

林瑾看向了“薄命司”，他知晓金陵十二钗正册就在此司内。

又瞧了一眼旁边懵懂无知的秦可卿，心下可怜其身世与遭遇结局，暗叹一声，对警幻仙姑道：“我与秦夫人就选‘薄命司’逛逛吧！”

警幻仙姑听了眼眸一闪，说道：“好。”

只见“薄命司”上有对联曰：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林瑾看了，心中纳闷为何此处对联颇多。

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

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林瑾只管去找金陵的封条看，无心看别省的。

只见那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