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要求不高

房遗直也紧随其后,行了一礼。

那老者正是历经隋炀帝,唐高祖,唐太宗的三朝元老裴寂。他抬起头,目光在房遗直和阎立本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是立本来了啊。在朝堂上你我当以官职相称,在家中对自家人何必客气?还有这位年轻人,快请坐。”裴寂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长者的温和。

两人在裴寂的示意下,坐在了凉亭中的石凳上。

这个时候,房遗直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老者。

他的身形修长,举止优雅,着一身青色衣衫。一头半黑半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于冠下,显现出其严谨的作风。

外貌虽然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皱纹密布,但是依稀可以从其大概的轮廓中看出,这人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帅哥。

裴寂总体给他的印象不错,只近距离观察了片刻,房遗直就对其有了几分好感。

裴寂的目光落在房遗直的身上,见其人坐姿端正,面色平静,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阎贤侄,这位是?”

阎立本连忙介绍道:“裴世伯,这位是我的好友房遗直,乃是尚书左仆射房公长子。他不仅才华横溢,更难得的是画技非凡,今日我特地请他来为裴小姐作画。”

裴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哦?原来是房家儿郎啊。你的《三国演义》老夫看过,称得上是写尽了新旧更替,王朝兴衰,说是才华横溢倒也不为过。不曾想画技居然也如此了得,你有如此才华,倒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房遗直微微一笑道:“拙作竟能入魏国公法眼,小子不胜荣幸。只是有一事不解,魏国公可曾看过我的画作?”

“不曾。”

裴寂答的极为干脆。

“魏国公既然未曾看过我的画作,为何能断定我画技了得呢?”房遗直有些疑惑不解。

“哈哈,房贤侄此问倒是有趣。”裴寂朗声一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狡黠,“老夫虽未曾亲眼见过你的画作,但立本的画技老夫是知道的,他既然推崇你,说你画技非凡,那自然是不会差。更何况,老夫相信立本的眼力,他推荐的人,定有过人之处。”

房遗直听后,心中对裴寂的好感更甚,这人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到了。

虽然在历史上裴寂的功绩和评价都一般,但是裴寂既然能够做到宰相的位置,做事可能不一定行,但是做人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魏国公过誉了,晚辈不过是略懂皮毛,今日能为裴小姐作画,是荣幸之至。”房遗直谦虚地回应。

几人寒暄几句后,裴寂转而对一旁的侍者吩咐道:“去请小姐来此,就说有贵客到了。”

“诺。”

侍者应了一声后,立马退下。

“要说我那孙女啊,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刁蛮任性了。阎贤侄给她画的画,我们都挺满意的,就她说差了点意思。问她差在哪里,她自己又说不上来。真是叫人头疼。”

裴寂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仿佛在谈论一个调皮的孩子,让人不难想象这位裴小姐在这位祖父眼中的形象。

房遗直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有些事情,别人说得,你接不得。

裴寂是裴小姐的祖父,编排一下自家孙女自无不可。

自己身为外人,要是跟着接话,岂不是赞同了裴寂的观点,说裴小姐是个刁蛮任性的人?

“阿翁,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位年轻女子缓步走进了凉亭。她身着一袭精致的淡粉色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透露出几分灵动。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精致的玉簪固定,显得既端庄又不失青春活力。

裴寂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去,看着走近的孙女,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婉沁,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那裴婉沁轻轻一笑,走到裴寂面前,撒娇似地说道:“阿翁,我要是来的没那么快,怎么会听到一向教导我们做人要如同君子那样,坦坦荡荡的阿翁您居然也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呢?”

裴寂被孙女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这丫头,我哪里说你坏话了?我不过是在说你有些任性罢了。”

“这还不算是坏话啊?”

裴婉沁没好气的说道。

“好好好,是阿翁不对,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行了吧。”

裴寂捻着胡子,无奈道歉。

“这还差不多。”

“对了,婉沁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人。”

裴寂把他的宝贝孙女引到房遗直和阎立本二人面前道:“阎贤侄你是见过的,不必再说。站在他身边的是当朝尚书左仆射房公之子房遗直。”

裴婉沁转向房遗直和阎立本,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优雅地行了一礼:“婉沁见过阎世叔,见过房公子。”

阎立本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房遗直不敢托大,立马也起身回礼。

阎立本因为辈分比裴小姐大了一辈,坐着倒也说的过去。

房遗直按照辈分来算,和裴小姐是同辈论交,若是大大咧咧坐着行礼,会给人一股高傲轻浮的印象。

房遗直和阎立本是以朋友相交,甚至阎立本还一度打算拜房遗直为师。

但是在裴寂这里,房玄龄见了裴寂,也要喊一声前辈(世伯)。

所以房遗直只能是和裴寂的孙辈以兄弟相称。

房遗直在起身行礼的时候,从这位裴家小姐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

“看来这个只怕是不好相处。”房遗直暗想。

裴寂见自家孙女已经来了,便对阎,房二人说道:“房贤侄,我这孙女就交给你了。此前立本的画,她总是不满意,这下有你这个丹青妙手来了,想必定能画出让这妮子满意的画来。”

房遗直答道:“魏国公放心,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裴婉沁也转向房遗直,微笑着说:“房公子,我的画像就拜托你了。”

房遗直点头表示答应,心中却在思考该如何给这个相貌平平的裴家小姐作画!

没错,裴寂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这个裴家小姐裴婉沁,房遗直怎么看,怎么觉得相貌普通。

自家祖父外貌的优点是一点都没遗传到,缺点倒是全部继承了。

她除了皮肤白皙一点,气质稍微比普通人好一点之外,房遗直实在是找不到她外貌上其他的优点了。

裴寂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便起身对二人说道:“年纪大了就熬不住了,我先去小憩片刻,你们年轻人聊。”

房,阎二人点头答应,裴寂便离开了凉亭,留下房遗直,阎立本和裴婉沁准备作画。

裴婉沁见祖父离开,便对房遗直说道:“房公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房遗直点头,让人把自己的画具给拿过来。

既然知道是要替人画画,房遗直自然在来的时候就带了画具过来。

裴寂走后,凉亭中只剩下房遗直,阎立本和裴婉沁三人,房遗直和裴婉沁两人对视一眼,房遗直率先开口:“裴小姐,为了更好地捕捉您的神韵,我想先和您聊一聊,了解一下您对画作的要求。”

裴婉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房遗直便开始和裴婉儿交谈。

“对于这个画像,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就是要真实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就好。”

房遗直一听,皱了皱眉头。

要求提的越具体,事情不一定就越好办。但是像这种笼统意见的,那事情指定不好办。

就像前世他相亲那样,女人说自己对于另外一半没有要求,合眼缘就行。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什么都要要求,你得长得帅,有车有房又有存款,工作体面还得会疼人。反正就按照最高要求来看就行。

要是男方这边说没要求,那可能他真的是没要求,只要女生长得够好看。

“不知上次阎兄给裴小姐画的画,可还有留存?”

房遗直问道。

“有的。”

裴婉沁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房遗直的画架,纸笔,颜料之类的画具和之前阎立本给裴婉沁画的画作都给送了过来。

房遗直先是看了阎立本给裴婉沁画的几幅画。

房遗直仔细端详着阎立本的画作,他发现阎立本的画技确实非凡,笔触细腻,色彩运用得当,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裴婉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房遗直审视画作,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她对阎立本的画作并不满意,但她说不清具体原因,只觉得那些画中的画的人物虽然像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房遗直放下手中的画作,转向裴婉沁,微笑着说:“裴小姐,我看了阎兄的画作,确实技艺高超。但我理解您的感受,画作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您希望您的画像传达出什么样的气质和情感呢?”

裴婉沁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阎世伯的画固然好,不过我希望我的画像能够展现出我的内心世界,不仅仅是外表的美丽,更要有我的性格和情感。我不喜欢那些过于刻板和公式化的画作,我希望我的画像是独一无二的,能够让人一眼看出这就是我。”

“什么诡的内心世界,阎立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内心世界?还外表的美丽,你美丽个锤子?”房遗直内心疯狂吐槽着裴婉沁恬不知耻的言论,一边还不得不违心的点头称是。

这种感觉,太泥马痛苦了。

他现在总算是能够体会阎立本的为难之处了。

“裴小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请你先稍作休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构思。”房遗直说道。

裴婉沁点头同意,她走到凉亭的另一边,静静地品茶,给房遗直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阎兄,你之前的画作,裴小姐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可有和你说过?”房遗直小声的问道。

“没,婉沁只是说没有画出她的内在气质。”

阎立本挠头道。

“好吧。”房遗直点了点头,知道是靠不住阎立本了。

他在脑海中开始构思画作,该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把她普通的容貌画的不普通的同时还要显得真实。

在显得真实的同时,还要展现她的所谓的内在气质和个性。

阎立本坐在一旁,没有打扰房遗直的思考。他知道,房遗直在绘画上的技艺还在自己之上,也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能够画出让裴婉沁满意的画作的话,这个人必然就是房遗直。

“只能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房遗直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他已经有了构思。

房遗直猛的站起身来道:“裴小姐,就在这里画吗?”

裴婉沁回复道:“房公子要是觉得这里合适的话,可以就在这里画,若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换一个你觉得合适的地方画便是。你是画师,怎么画好,我全听你的。”

房遗直点了点头道:“给裴小姐作画,自然不能马虎大意。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思路,只是还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充当背景,如此才能够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既然如此,房公子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便是。”

“如此甚好。”

房遗直在裴,阎二人的陪伴下,稍微逛了一下魏国公府,在半个时辰后,房遗直这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裴小姐,就这里吧。”

房遗直在一处花园内停了下来,指挥抬着画板的下人把工具放在合适的地方。

期间阎立本把下人赶走,要亲自给房遗直打下手。

房遗直知道他这是想要趁机在旁边观摩学习,也由得他去。

把画板,纸笔,颜料之类的的摆放好了之后,房遗直叫裴婉沁直接坐到凉亭边上的台阶上,直面夏日里毒辣的太阳。

“你背要挺直,手要往上托举,身子往左边倾一点儿。过了,再往右一点儿,对,保持这个姿势就对了。”

裴婉沁被房遗直一连串的摆弄下来,很是听话照做。

这一幕,把她的贴身丫鬟看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