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们的厂督,回来了!

汪直迅速起身,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他大步向前,跪地接旨。

“臣汪直,谨遵圣旨!”

接过东厂番子手中的明黄色中旨,汪直内心翻涌。

数年的等待蛰伏,为的就是今日重新涅槃展翅!

周围的旧部跪地贺喜,皆是面露喜色。

“恭喜厂督!贺喜厂督!”

“重回京城,提督西厂!”

就连来传命的东厂番子,也对着这位令百官闻风丧胆的传奇厂督,躬身行礼。

“恭喜汪督公起复!”

汪直抚摸着朱祐樘敕封的中旨,脸上的欣喜尽数隐去,转而露出一丝残忍的杀意。

“西厂众人听令,随本督回京城!”

“是,厂督大人!”

汪直转身,连随身行李都没带,直接上马,向着京城狂奔。

数十名留下的西厂旧部,紧随其后,披星戴月,赶往京城!

欺上瞒下,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卖官鬻爵的贪官污吏们。

你们的厂督,回来了!

……

数日后。

紫禁城。

乾清宫。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正在向朱祐樘,汇报着锦衣卫抄家的情况。

“陛下,锦衣卫这几日共抄家三十四处,有庆云伯周家,吏部左给事中张家,鸿胪寺少卿刘家等。”

“共抄得户口钞六十七万贯,白银四万七千余两,珠宝首饰,古玩书画,十四箱。”

“老少家眷共二百七十六人。”

朱祐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拍到了桌子上。

“好啊,都是朕的好爱卿!”

朱祐樘气极反笑,对这些文官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别看只有四万白银,但这已经是天价。

明朝前中期时,在隆庆开关之前,大量白银还未流入大明的时候,银子还是比较珍贵的。

一个庄户人家,一年穿衣吃饭也不过五两银子。

官员贪墨一万两白银的,都称得上是巨贪了。

正德年间,天下巨贪的刘瑾,被抄家时,也只抄出一万三千两黄金和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嘉靖年间,权倾朝野,号称天下第一贪的严嵩父子,被抄家时,也只抄出三万两黄金和两百万两白银。

那种大明官员,动辄抄家就是数十万上百万两白银的,都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到了万历年间之后,能一口气抄出上百万两白银的官员,都几乎没有。

李自成入京时,拷打整个京城所有官员,勋贵,外戚,富商,洗劫包括皇宫内帑,户部太仓,也不过搜刮出七千万两白银。

大明弘治年间,一年的赋税折合成白银,也才四百多万两。

从这三十多位官员的家里,竟然就抄出了四万七千两白银,还有六十七万贯户口钞。

当真是肆无忌惮的大肆贪墨。

同时,朱祐樘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户口钞的。

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朝廷的财政问题,发行了大明宝钞。

因为没有准备金,发行毫无限制,宝钞投放的面额巨大。

并且朝廷只管向外发钞,却不回收大明宝钞。

老百姓可用金银铜钱与国家兑换宝钞,却不能用钞与国家兑换金银铜钱。

所以大明宝钞流通之后便迅速贬值,百姓重新用回银钱,或者干脆以物易物。

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宝钞的贬值情况,曾下令民间禁止流通银钱,也禁止以物易物。

但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大明宝钞在洪武年间,就已经贬值到了原本的六分之一。

百姓八成的财富,灰飞烟灭。

到了永乐年间,现在的太宗皇帝,以后的成祖皇帝,为了缓解大明宝钞的贬值,实行“户口食盐法”。

大户每月购买食盐一斤,缴纳宝钞一贯。

依户口配给食盐,收取盐税。

户口盐钞在出台之初,确实短时期内抑制了大明宝钞的贬值。

但宝钞贬值是发行制度的根本问题,因为朝廷规定其不兑换金银,百姓心中无法接受,仍然无法稳定钞价。

永乐十九年四月,太宗皇帝下令暂时停造大明宝钞

至成化十年,盐钞起解,开始钱钞兼收。

户口钞,名存实亡。

但一直到弘治年间,大明的官方货币,一直是大明宝钞。

不过朝廷已经放松了白银的管制,白银和铜钱已经成为大明事实上的货币。

朱祐樘觉得,自己的改革,应该就从货币开始。

经济是一国的命脉,想要挽救大明朝,最重要的就是为朝廷为朱家,搞到足够多的钱。

而货币又是经济的根基,从货币改革开始,增加大明王朝的税收。

大明王朝的税收,真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可以说,大明就是给活活穷死的。

以弘治一朝举例,弘治元年的税收大致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实物税收:米约1987万石、麦子约896万石、丝约3600斤、绵约265万斤……

一部分是货币税收:金银约52380两、户口钞约8843万贯、杂课钞约7393万贯。

全部折合成白银,约为四百万两。

穷的可怕。

如今朱祐樘掌权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多给咱的大明,搞点银子花花……

朱祐樘正构思着大明货币改革的事宜时,司礼监的一位小太监匆匆跑来,俯身低语。

“陛下,汪直求见。”

“宣。”

片刻后,汪直大步踏进乾清宫,走向朱祐樘。

他阴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难掩的激动神色。

“臣汪直,拜见陛下!”

汪直走到朱祐樘面前,恭敬无比地跪下行礼。

看到汪直,朱祐樘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

朱祐樘抬起手握住汪直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汪直,这些年,辛苦你了。”

“陛下!”

“先帝予臣殊遇,臣无以为报,唯为陛下效死而已!”

汪直脸色动容,神色激动。

他是当年藤峡兵变时,被掳往京城的瑶民后代。

成化三年,便净身入宫。

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只能攀俯皇权,成为宪宗皇帝手下的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动辄就是抄家灭族。

而朱祐樘的生母纪氏,同样也是大藤峡那边的瑶民,也是被明军掳进宫的。

汪直和纪氏作为老乡,又拥有同样的遭遇,天生便有亲近感。

在朱祐樘暴露身份后,汪直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宫里暗中护着朱祐樘。

直到成化十八年,汪直被宪宗皇帝废黜,贬去了南直隶。

宪宗皇帝贬黜汪直,不是害他,而是在保护他。

并且也随时做好了,再度起复汪直的准备。

可惜,宪宗皇帝失去了西厂的庇护后,短短五年,便无故暴毙。

此时,汪直再见到朱祐樘,心中如何不激动呢?

朱祐樘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牟斌。

“污银收入内帑,至于那些家眷,男性充军戍边,不得离开边镇。女性充入教坊司,永世为奴。”

“是,陛下。”

“微臣告退。”

牟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朱祐樘又要来个抄家灭族什么的。

牟斌行礼告退。

汪直瞥了一眼牟斌身上的飞鱼服,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生起一种危机感。

不行!

绝对不能让锦衣卫把陛下的圣眷,全都抢走。

他要让陛下知道,西厂才是陛下手下,最忠诚,最凶狠的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