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城,龙蛇混杂之地,一家寻常酒楼内。
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道身影如铁塔般堵住了光线。
布衣浆洗得发白,却掩不住那虬结贲张的肌肉轮廓,黝黑的皮肤在灯火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煞气逼人。
“老板!好酒好肉,快些上来!”
其中一个光头壮汉瓮声瓮气地吼道,声音震得桌上碗碟轻颤。
掌柜的脸上堆着笑,额角却见了汗,连忙躬身:“是,是,两位爷,楼上请,楼上请!”
他不敢怠慢,这两人一看就是以肉身横行霸道的体修,脾气通常和他们的拳头一样硬,最是惹不起。
二人径直上了二楼,随意选了张靠窗的大桌,重重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围几桌的修士,原本还在低声交谈,此刻却都噤了声,眼神交汇间,默默地将桌椅朝远离他们的方向挪了挪。
“大哥,这次拍卖会,咱们……要不要提前动动手?”
开口的是那光头壮汉,鬼老三,眼中闪烁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凶光。
另一位面容更显凶悍,额角有道疤痕的壮汉,鬼老大,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三弟的光头。
“老三,动动你的脑子!”
鬼老大声音低沉:“这次来的都是什么人?几大宗门,连朝廷的鹰犬都掺和进来了。我们现在跳出去,是想当出头鸟,被人群起而攻之?”
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别忘了,虚灵宝阁后面那个商会,可不是好惹的。真上了他们的虚灵黑榜,以后走到哪都得被人当肥羊盯着!”
“也是。”鬼老三摸了摸光头,嘿嘿一笑。
很快,几大盘喷香的酱牛肉和几坛烈酒被战战兢兢的小二端了上来。
鬼老三抓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大哥,我听说……那火德元门的人,这次也来了?听风楼那老家伙说的,靠谱不?”
“哼,消息应该是真的。”
鬼老大冷哼一声,猛灌了一口酒,眼中凶光毕露:“那老东西要是敢拿假消息糊弄我们兄弟,老子回去就把他那破楼给拆了,把他吊在城门上风干!”
“谅他也没那胆子!”
鬼老三放下酒碗,擦了把嘴角的油光,眼神陡然变得阴狠,“火德元门……这帮杂碎!二哥的仇,咱们可不能忘!”
鬼老大眉头紧锁,重重放下酒坛。
“不用你提醒!老二的仇,必须报!火德元门的弟子,见一个,杀一个!”
他声音压低,却字字带着血腥味。
鬼老三又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嘟囔道:“听说这次火德元门带队的是个什么……万元泓?好像是个细皮嫩肉的胖子。”
“哼,管他是谁!”
鬼老大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撞到我们兄弟手上,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娘的筑基修士我们暂时动不了,几个炼气期的崽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森然杀意,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大哥说的是!”
鬼老三兴奋起来,几碗酒下肚,胆气更壮,“要我说,等拍卖会完了,咱们直接在城外截住他们!到时候,宝贝是咱们的,仇也报了,岂不痛快!”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是嗜血的狞笑。
“小声点!”鬼老大瞪了他一眼,“隔墙有耳,要是计划败露,误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恰在此时,邻桌一个修士大约是听得心惊肉跳,起身想要悄悄离开。
鬼老大眼神一厉,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那修士惨叫一声,如同破麻袋般被扇飞出去,撞翻了桌椅,口鼻溢血,当场昏死过去。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齐云城不禁杀伐,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遇上这种凶神恶煞,谁敢出头?
就算去报官,等城卫军来了,这两人怕是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鬼老三对此浑不在意,反而觉得有趣,摆摆手笑道:“大哥放心!就凭咱们兄弟的《混元铜皮》,再加上那套合击之术,只要筑基老怪不出手,这齐云城里,谁能奈何得了我们?”
提到功法,鬼老大眼中闪过一丝自傲,但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恨意。
他猛地抱起一坛酒,仰头痛饮。
“杀千刀的火德元门!杀我二弟,坏我兄弟机缘!此仇,不共戴天!”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
他放下空坛,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
“顾公子,不知你对符器有何要求呢?”
漫步阁中,练凌月领着顾言,步履款款,身姿曼妙。
她一边走,一边笑意盈盈地问道,声音悦耳动听。
“我所求者,乃一柄木属性之符剑。”
顾言声音平淡。
“形制需长剑,锋利无比,且能承载充沛法力。”
他所修之《苍清一气诀》乃木属性功法。
其苍剑真元又蕴含剑气之力,对剑体材质和符阵要求极高。
寻常符器,根本无法承受,更遑论发挥其真正威力。
练凌月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轻轻挑眉:“前几个条件倒不难寻。”
“但公子所言,能承载充沛法力,具体又是何意?”
顾言略作沉吟,这才缓缓解释:
“符阵需铭刻加固剑体之符文。”
“主体材质,至少需百炼精钢。若能融入些许青玄铜,则更佳……”
张酒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
“顾师弟,你……你莫非对炼器之道也有所涉猎?”
“竟对此等细节知之甚详?”
顾言淡然一笑,语气轻描淡写。
“不过是闲暇时,曾翻阅过几本炼器典籍罢了,算不得什么。”
他自然不会说,这是因为当年道途无望,心灰意冷之下,才去钻研这些旁门左道的缘故。
练凌月听完,不由嫣然一笑。
“说来也巧。前几日,阁里的庄大师,恰好打造了一把极品符剑,或许正合顾公子所需。”
她正欲转身,引顾言前去细看。
恰在此时,一个略显刺耳的男子声音,自身后响起。
“哈哈哈,顾言!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
只见一名身着宽大锦袍的胖修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不弱的仆从。
这胖子生得白白净净,一对黑眼圈却异常浓重,脚步虚浮,显然是沉溺酒色之徒。
他目光落在顾言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之意,嘿嘿笑道:
“我还当你为何不敢接我的符书,缩头不出。”
“原来是被吓破了胆子,跑到这虚灵宝阁来寻求庇护吗?”
此人,正是万元泓。
他竟也在这虚灵宝阁中,与顾言撞了个正着!
张酒见状,勃然大怒,当即厉声喝道:
“你这胖子!怎敢对我师弟如此出言不逊!”
他性情本就暴躁,最见不得这等嚣张跋扈之辈,撸起袖子便要上前理论。
“师弟,此人莫非与你有仇?看师兄我不好好教训他一番!”
练凌月美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暗中对张酒传音道:
“且慢,张道友。”
“你若在此出手,便是坏了齐云城的规矩,也坏了我虚灵宝阁的规矩。”
“莫要忘了,不得阻拦,亦不得偏帮。你如今,已非道院弟子,行事需三思。”
经她这一提醒,张酒顿时眉头微锁,身形僵在原地。
顾言轻轻拍了拍张酒的肩膀,语气依旧淡漠如水:
“师兄不必为难。”
“我清楚你的处境,此事是冲着我来的,你无需插手。”
话音未落,万元泓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仆从猛地冲了出来。
“大胆奴才!竟敢冒犯我家公子!还不快快跪下磕头道歉!”
他口中叫嚣着,手中却已掣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斩马刀。
刀身灵光一闪,裹挟着破风之声,直劈顾言面门!
他显然得了万元泓授意,不求一击毙命,只为给顾言一个下马威,试探其深浅!
“哼,这么多年还是炼气七层,倒要让我看看,你这顾家昔日的天才,还剩下几分本事!”
万元泓负手立于一旁,嘴角噙着冷笑,眼中精光闪烁,显然是故意让仆从出手试探顾言的真正实力。
“放肆!好生无礼!”
倒是旁边的练凌月,柳眉微微一竖,面露不悦。
竟敢在她虚灵宝阁内随意动手?
万一不小心碰坏了阁中的宝物,那损失谁来承担?
她正欲出手制止那仆从,将其拿下。
不料,却是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