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郎氏一族是富商,家财万贯,但也慈善一方。
当年父皇心生忌惮,便不断压制他们的财力,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
郎氏夫妇以死证清白。
而郎坞,则因为我的一句玩笑话,被迫入宫去势,折辱十年。
我不过是看见那少年俊俏,雌雄莫辨。
便对身边人多嘴夸了一句。
“人比花娇。”
他们阿谀我,便想法子将他带入宫,做了养花的太监。
殿外的天彻底亮起,可我却觉得,整个皇宫没一点光。
我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
包括自己。
我强撑着站起身。
“对不起……”
“你想让我怎么做,下跪对吧。”
不等他回应,我又艰难但毫无犹豫地屈膝跪地。
那一刻,我不再是什么长公主。
而是那个罪臣。
“你凭什么以为这样……”
“我知你恨我,所以杀了我吧,求求你。”
求求你。
眼泪滚落,我仰头乞求他给我一个痛快。
我不怕死,不怕折磨。
但我怕那些残忍不堪的真相,那八百四十三条无辜生命,那北齐上下的民不聊生和哀怨。
更怕,面前本该前途似锦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实。
他盯着我,自嘲般地勾起唇角。
“你死了倒是干净了。”
“我呢?”
他狰狞着面孔贴近我,字字泣血:“我这是活下来了,捡回的一条贱命。我要是没活下来呢。”
“你还是你的长公主……”
手背一凉,我以为是他流泪了,可低头一看,在手上晕开的是发黑的血液!
“郎坞,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
我慌张起来,手不听使唤地抬起,颤抖地触碰到他的鼻子。
“你流血了,好多的血……”
他神色一变,狠狠甩开我的手。
捂住头,痛苦地闭眼,顷刻间就晕倒了,径直倒在我怀里。
“郎坞?郎坞!”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死!
“太医!传太医!叶公公!——”
6
郎坞不能死。
他说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可是太医的诊断就在耳边。
“督主中毒已深,唯恐……时日不多。”
“什么毒?没有解药吗?”
“能判断的大概有番木鳖,钩吻,曼陀罗和断肠草。”
“殿下,督主现在还活着已是奇迹,解药……”
太医缄默。
而我怔在原地。
郎坞是什么炼药炉吗,还是什么毒药容器。
一个人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毒物?
“殿下的脸……”
“无妨,退下吧。”
我命大,大雪天都没能冻死。
区区一个疤,毁容又如何。
何况这不是我欠那个人的吗。
我站在床前盯着郎坞看,只觉得所有的仇恨都让死亡模糊了。
他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顺眼的。
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我一下子撞进他的眸子。
谁知他只是淡淡地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忘掉。”
“啊?”
哦,他要我忘掉他流鼻血又晕倒的事情。
“你快要死……”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