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前,门却突然自己开了,可开门的不是白桃。
而是他的叔叔梁聿生。
与之视线对上的瞬间,梁叙之诧异间又有些狐疑。
昨夜车里,电话中那温柔的问候,犹言在耳。
他仔细的观察了下,发现梁聿生神色如常,嗓音与平日无异,对他说:“桃桃还没完全退烧,已经睡下了,你有事的话,等她醒来吧。”
这话听来就是长辈对晚辈单纯的关心,梁叙之莫名松了口气,那点子狐疑自然也被浇灭。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梁聿生是谁?禁欲冷漠,从来不近女色,更何况,白桃是晚辈,是他的侄女啊。
叔叔很疼白桃,像疼爱亲生女儿那样。
他忽然为自己龌龊的想法而忏悔。
“没事,叔叔。”梁叙之毕恭毕敬:“我就是来看看桃桃怎么样了。”
梁聿生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声音并无温度:“你近来很关心她?”
梁叙之莫名被看的有点发毛,立刻垂眼,不敢直视叔叔:“没有,我只是担心她的婚事。”
“有什么好担心的?”梁聿生漫不经心:“既然她不想嫁给顾应泽,那便不用嫁了。”
梁叙之一愣,忍不住追上去,拦住梁聿生的脚步:“桃桃还没和您讲吗?她已经同意不计前嫌,继续和顾家联姻了。”
“我昨天出门就是带她和顾应泽见面,”他有些急切:“本来昨晚就想告诉您的。”
梁叙之留连万花丛,深谙风月,更深谙豪门婚约之后默认的规则。
“顾应泽是个聪明人,叔叔,您想想,经历了这件事,他心中有愧,以后只会对桃桃更好、更敬。”
梁叙之自信的认为,梁聿生定然会赞同他的想法。
不料,梁聿生的面色愈加冷峻。
可这种令他心生寒意的情绪起伏,只是一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梁聿生声音轻若风:“你真是有心了。”
他薄唇勾起一个淡淡地笑,语调揣着温柔,矜雅平和,惠风和畅。
却摸不透。
**
白桃在家里养了三天。
躺床上胡乱拨弄着手机,芭蕾舞社团的副社长忽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桃子,你今天有空吗?下午3点社团统一彩排,你能过来一趟吗?】
还有一大串双眼bulingbuling闪的期待表情包。
白桃是历史系大二学生,课业繁重,平时干得最多的就是写论文。唯一参加的社团是芭蕾舞社团,她很喜欢。
便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回复【好,我马上出发。】
白桃换好衣服,随手将下午的药放进包里,司机有点犹豫,一听是学校的事,就没敢再耽搁。
她一向对学业很重视。
从小成绩就名列前茅,读了大学更是一直保持专业第一的好成绩,贴身照顾她的宋妈逢人就夸赞,我们家小姐可是京大高材生。
当梁聿生下楼的时候,白桃早就不见人影了。
他面色波澜不惊,可眼眸已经压上了山雨欲来的暗潮汹涌,压低声音:“以后把人看住了,生病了就不许离开家门半步。”
此刻的白桃已经换上舞裙,距离校庆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紧张。
原本白桃是要专心致志准备自己的独舞,可无奈社长两个星期前不小心将脚腕扭伤,无法参与团舞,白桃作为顶替又要担任团舞首席,一时间压力很大。
复古的欧州中世纪舞台风格,沉沉的红丝绒幕布下,音乐响起。
“哗”地一下,幕布被扯开。
出场的一瞬间,白桃面颊神色忽而凝滞。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梁叙之。
他坐在第一排,金碧辉煌的光影打落在他身上,白色衬衫映下暗影,高定的质感熨贴合度。
姿态闲适,懒散的靠着椅背,一双长腿交叠,静静地看着她起舞。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足以让白桃的一颗心激烈的跳动,耳尖红透。
梁叙之的确是专程找过来的,幕布没开启前,他正烦躁的抬手腕看时间。
可抬眼的一瞬间,视线全然被明艳动人的少女吸引,她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发髻高挽,露出的天鹅颈修长又优雅。
女孩伴着古典乐旋转,洁白的纱裙荡漾似水波,露出骨感极细的脚踝踝腕,芭蕾舞鞋的绑带系至柔美而线条完美的小腿,轻盈多姿。
悠扬的钢琴声舒缓和谐,轻盈的大提琴如春风飘逸,似她般孱弱,放在手心里一揉便化作甜水。
很弱,很薄,不可察觉的欲念,让人呼吸困难。
梁叙之第一次,第一次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鲜活又热烈。
而后,白天鹅朝着他而来。
白桃小跑过来,浅粉色的樱唇轻张,低喘声细细的:“哥哥,你特意来看我彩排的吗?”
梁叙之低头,盯着面前笑靥甜甜,欢喜藏也藏不住的少女。
很近,两人离得太近了,鼻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又略带酸甜味的馥郁果香。
“哥哥?”白桃扯扯他的衣襟,见没反应,两只小手又攀上哥哥的胳膊,摇晃着滑落至他宽大的手掌。
一股酥麻,梁叙之触电般甩开女孩。
清醒过来:“彩排结束就快去换衣服,应泽还在等你。”
一盆冷水毫无征兆的泼下。
哥哥真的好聪明。
他最清楚,自己因为和顾应泽有了嫌隙,便一直不太愿意见他,所以就总是亲自安排场子,让她和顾应泽见面,培养感情。
多好的哥哥啊,简直太为她这个妹妹操心了。
方才的一切和一场梦似的,好在已经彻底碎了。
“我不去。”白桃的声音有些固执,对比平日里温顺的她,是并不多见的强硬。
梁叙之愣怔一瞬:“别闹了,哥哥都是为你好。”
少女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红着眼眶道:“我已经答应你继续和顾家联姻,你还想怎么样?”
“白桃,”梁叙之连名带姓叫她,一般这种待遇,只在他生气的时候会有。
白桃又生气又委屈,小脸苍白,大声质问他:“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梁叙之站在那里,眼神凉凉的看着女孩:“你说凭什么?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孤儿院。”
白桃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不止是你,就连我也要竭尽全力去报答叔叔。”男人的话语毫无温度。
“梁叙之……你答应的,要做我永远的哥哥……”
“我信了……”少女的声音中满是弱弱的哭腔,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缓缓崩塌。
那双漂亮的杏眸看着他,一点一点失色,从欣喜到厌恶,不过瞬间的事。
男人开始慌张起来,掰正她的肩膀,手指的力道有些失控:“桃桃……”
可话还未说完,白桃就用力挣脱他,跌跌撞撞往后台休息室跑去,还没进门,就被梁叙之拽住。
女孩被他甩得脑袋一阵晕,脾气上来,赌气道:“我不会去见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胳膊被男人紧紧拽着,痛极了,她微张着嘴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流一边啜泣,委屈极了。
白桃还想说些什么,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梁叙之却久久不肯松手,直到女孩呜咽着讲:“放开我!”
白桃跑过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起手机,是梁聿生打来的。
屏幕上还亮起多到数不清的未读消息,其中最新的一条也是他发来的。
【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