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解至找到桓邮。
“公子,敌军人数并不多,您何以下令投降?”
解至的声音很大,表达了他的极度不满。
对方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人数并不多,而自己这边还有六七百人,至少可以尝试突围,怎么着也比直接投降要好的多吧?
桓邮丢掉手中的武器,垂头丧气的说道:“城南已破,贼子畅所无阻,我等腹背受敌,为之奈何?”
桓邮还是太年轻了,一遇挫折便彻底失去了斗志。
见着桓邮如此模样,解至不由的仰天长叹,脸上充满了绝望之色。
投降的命令已经下达,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赵泰自始至终都是紧紧跟在卢循身旁,对方虽然没有穿黄色道袍,应该不是五斗米教之人,但一身的精致铠甲,手拿长刀,作战非常勇猛,而且身边聚集了不少的亲随,一看就知地位不凡。
随着守军放弃抵抗,城门很快被打开,城外的五斗米教教众开始涌入城中。
战斗结束,卢循找了一处石墩坐下休息,并让人给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方才攻城不顺,僵持不下,卢循情急之下,下马步战,并亲自带队冲锋。
“将军,您没事吧?”
赵泰主动凑了上去,关心的问了一句。
“你看起来并不像普通佃户人家。”
赵泰全身铠甲,武艺非凡,这些都给卢循留下了非常深刻印象,因而有此一问。
“小人曾是北府兵士,乃中书令王恭近卫亲随.......”
赵泰当即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卢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有如此装备与武艺。
“你与周家是什么关系?”
卢循起了爱才之心,但有些话必须问清楚。
“我与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赵泰做了一番解释,然后拱手说道:“小人时常仰慕孙天师之名,若将军不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卢循眯着眼问了一句:“你既有如此武艺,自可重回北府从军,何以沦落至此?”
赵泰闻言哈哈大笑,随即大声说道:“小人空有一身本事,却永无出头之日,这是何其的不公?”
“我不服!”
说到最后,赵泰的脸上已经是充满了愤恨之情。
“说的好。”
卢循站起身来,拍了拍赵泰的肩膀大笑道:“你既有如此志气,就随我一同努力吧,这该死的天下,是时候得到改变了。”
赵泰的这番话,无疑引起了卢循的极大共鸣。
卢循乃东汉名儒卢植之后,他所在的家族,传承至今,虽然还是大族,但在政治上已经彻底没落,在阶级固化森严的这个世道,就算你有再大的才能与本事,也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卢循早年曾为地方小吏,为人极具才干,政绩也是相当斐然,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出身已经决定了一切,你再怎么出色,也终无出头之日。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名二十五六岁,身材非常强壮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内兄,城中守军已经全部被控制住。”
说话之人名叫徐道覆,既是卢循的妹夫,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卢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欢呼声响起,只见孙恩骑着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然是进了城。
“随我来。”
卢循大步朝着孙恩那边走去,赵泰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去了一旁。
一场厮杀下来,赵泰这边的损失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死了三人,伤了五六个。
很多人的身上已经换上了皮甲,手里也是拿到了长家伙,周猛与王承两人更是各自弄到了一副铁制铠甲,看起来也是颇为的威风禀禀。
桓氏一族可谓雄霸一方,是目前最强的军事集团,桓邮带来的千余私兵,很多人实际上就是西府军中的兵士,就算不是其中精锐,身上的武器装备也是颇为精良。
“将军。”
卢循来到近前,带领众人躬身行礼。
孙恩虽为五斗米教天师,但他更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将军。
孙恩出身琅琊孙氏,祖上是八王之乱时赵王司马伦的谋主孙秀,世奉五斗米道。
孙家与许多北来世家一样,经过土断,已变成南方的低下阶级,被彻底排挤出核心政治利益之外。
孙恩看了一眼左右,然后出声问道:“县令桓邮现在何处?”
卢循抬起头,挥手喊道:“将桓邮带上来。”
片刻之后,桓邮被五花大绑的抬了上来,他躺在地上,满脸怒容的注视着孙恩。
孙恩瞅了桓邮两眼,随即对着左右说道:“此等黄口小儿,也用得着这般严厉,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话语一出,左右众人当即哄堂大笑。
桓邮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一时间勃然大怒,大声吼道:“贼人,安敢辱我?”
“我不仅辱你,更要杀你。”
孙恩冷冷一笑,淡声说道:“带下去,五马分尸。”
桓邮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发愣,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孙恩会杀自己。
东晋立国至今,内乱不断,说到底就是门阀之间的政治权利游戏,一般而言,双方都会留有余地,不会真的赶尽杀绝。
桓邮之所以投降的这么干脆,也是认定孙恩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毕竟桓氏自桓温以来,就一直是东晋的顶级门阀,几乎控制了整个上游地区,更是手握十余万大军,军事实力极为强大。
但是现在看来,孙恩对于这一切根本就不在乎。
一直到几名士兵上来拖着桓邮离开,他这才惊醒过来,孙恩并不是在吓唬自己,是真的要杀自己。
桓邮脸上露出慌张恐惧之色,但出身显贵的他却也做不出卑躬屈膝的事来。
“孙恩,你若杀我,我叔桓玄必不会饶你。”
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叫中,桓邮被强行拉了下去,迎接他的将是死亡。
对于桓邮的威胁,孙恩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己难道还有回头的余地?
既然没有了选择,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孙恩的心腹李沓此时拱手说道:“将军,即已入城,又该如何呢?”
孙恩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非我教众,一个不留。”
“将军,如此是否......”
闻言,卢循当即便要进言劝阻,却被孙恩挥手打断,他冷冷说道:“无财何以聚众?不杀人,又如何振我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