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书时直觉他这话说的诡异，眉目凛冽了下：“你在说什么？等我回去，等我回去就给你更多的钱。”
沈二冷笑了下：“没用。你们一个个的，都说的比唱的好听还好听，回去哪里还能想得到我这样的小人物。不如——不如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吧。”
归书时猛然瞪大了眼，沈二笑的诡异：“你这一身皮相特别好，卖到小倌店里绝对能有个好价钱。书时，我可是认真考虑过了，这么做对我们两个都好。”
归书时骇然，沈二这已经不正常了！对金钱的痴迷已经让他完全失了神智，他现在只想获得更多的钱。而归书时这几日本身就没好好吃几顿饭，学的功夫也施展不开来。
一时间，沈二竟把他压制的死死的，归书时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我将你当做朋友，可你质问了我这么久，又为何没有考虑过我呢？
难道我所有给予给你的帮助，全部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丨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使劲翻身掀倒了沈二，沈二不甘，发狠用双手死死掐住归书时的脖子，归书时指尖碰到了一处冰凉，他使劲了全身力气，下意识就拾起一旁的石块砸了过去。
“碰！”
石块磕碰在地上，缓缓流下的暗沉色血液浸透了石块，染上殷红的血色。归书时喘着粗气，沈二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他张了张口想说话，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就失去了呼吸。
乔枝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她几乎都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下意识向归书时那边凑了凑，想要给他给予一点点温暖。
归书时低垂这眼，眸里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用手指顺了顺乔枝的羽毛，继续讲了下去。
沈二死不瞑目，归书时被他瞪大的眸子看了半饷，突然惊醒似的，跳了起来。沈二的尸体已经开始变冷了，归书时哆嗦着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可置信。
他杀人了。
下意识的求生本能总是让人害怕，可老丞相和盟主几乎都没有教过他遇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茅草屋，不敢再向后看一眼。
杀人不对。
可是，可是他刚才自己也差点被卖了，假如自己不动沈二，那么最终死在这里的，可能会是自己。
归书时脑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的顺着山道走了半饷，直到被老丞相没接到儿子，然后被派去外出找了他许久的秦星耀捡了回去。
乔枝抬头看了看，归书时放的花灯已经彻底飘走了。他沉默半饷，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不知道我当初做的是对，还是错。”
“师父让我不要在意，父亲说不是什么大事。我的手沾了血，即使我后来还处理过其他人，我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可是每每想起沈二，他都是我最深的梦魇，他曾真的是我的好友，正因如此，我才久久无法释怀。”
“我每年都会为他放无数盏花灯，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为他祈福，还是期望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后来听了一位先生的话，才明白了——*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沈二并不是真心于我做朋友，可我确实把他当了真切朋友。”
归书时虽然眉眼垂着，脊背却挺得十分直。他表情自始至终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沈二那件事过后，他有一段日子都不喜与生人接触，把自己关在山里细心研究武术，偶尔也只同秦星耀聊聊天。
他有时候也想不起来，自己上次真正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许是这些天梦魇的症状有所消减，他今晚竟把这些年尘封的事情一一吐露出来。这雀儿也是有灵性，偶尔过来蹭蹭，像是在安慰他。
系统听的沉默：“这还真是挺惨的。”
乔枝叹口气：“谁活着都不容易啊。”
归书时敛去眸里的神情，捧着雀儿回去了。他的步伐比平日轻快些，像是卸下了许久压在身上的担子。
乔枝赞叹了下：“系统，你那儿的药效是真的可以，一下子把归大公子的老毛病都给根治了。”
系统还在这儿悲春伤秋呢，被她这一句话一下子给打乱了气愤，它无语了下：“你怎么不心疼他？”
“心疼啊，可我还心疼上辈子的自己呢。”乔枝说的轻松，“他好歹让沈二付出了代价，我可是直接香消玉殒了。”
“这种人的离去不值得我们花费心思，我们更要在意那些活生生的，还怀抱着希望的人。”
缩在墙角的乞儿只有一张破草席遮蔽着身子，乔枝刚才来时便瞧见了，小孩儿乞讨为生，还要照顾没几岁的弟弟。他眼含羡慕的看着路过的归书时手里拎着的吃食，咕咚咽了下口水。
身边的弟弟似是被冻醒了，那乞儿赶忙轻声哄了哄，小声念叨着明日要去湖里抓鱼卖钱。他喜滋滋盘算一条草鱼能赚多少，买上一个菜包子就算庆祝。
归书时脚步不停，好像没看见似的。但乔枝在转弯的尽头回头看了眼，他的暗卫给那小孩留了几两碎银子。
“你看，就算被人伤害过，他也不会因此就忘记最初的善意。”
“只不过是活的更小心些，谨慎些，等有人爱了，就能畅快些。南舟要是长大了，也希望他心境能如此澄澈。”
系统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懂了，这和你明日要找皇后的麻烦有什么关系吗？”
乔枝顿了下：“并没有。”
“我那怎么能叫找麻烦呢？我只是想就她儿子故意让那些手下吓到我了，和皇后娘娘来一次亲切的会谈而已，顺便再讨要一点精神损失费罢了。”
系统面无表情：“你就是馋人家的马，你下贱。”
虽然那匹马是真的很好就是了。
——
事实证明，脆弱只有那么一晚上，第二天睡醒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归书时立在窗前，朝阳不过熹微在云层里露了个尖，小雀儿还团在窝里呼呼大睡。归书时披着一件寝衣，立在窗前默默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