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阴霾渐浓

杜璃快步走在熙攘的街道上，采购清单在她手中被捏得微微变形。表面上，她步履轻盈地穿梭在琳琅满目的摊位间，挑选着新鲜的蔬果和肉类，与小贩们讨价还价。然而，在这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脖子后面有一种刺痛感，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这些微妙的迹象表明她正在被监视。她谨慎地扫视人群，目光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寻找着被监视的蛛丝马迹。是林克吗？或者也许完全是其他人？这种不确定性折磨着她。

每一阵织物的沙沙声，每一个回响的脚步声似乎都加剧了她的多疑。她调整了一下手臂上的篮子，这个动作看似随意，但却让她能巧妙地往后瞥一眼。没有什么确切的发现，只是有一种被监视的挥之不去的感觉，就像一个幽灵般的存在紧随着她。她双重生活的压力，持续的欺骗，开始让她感到压抑。

终于，过了仿佛漫长的时间之后，她到达了指定的会面地点——一家安静、不起眼的咖啡馆，隐藏在市场一个不太热闹的角落里。推开门，一个小铃铛响了起来，宣告她的到来。罗斯已经坐在靠后的一张桌子旁，他的脸部分被一个数据板遮住。当她走近时，他抬起头，他的表情最初是礼貌性的问候，但当他看到她简单的女仆装时，很快就变得更冷淡、更警惕了。

他举止上的微妙变化，虽然短暂，却没有逃过杜璃的注意。一阵失望刺痛了她，这种感觉尖锐而又出乎意料，穿透了她精心维持的镇定。她曾经希望，也许是愚蠢地希望，她作为一个精明女商人的名声会先于她本人被知晓，他会透过这身制服看到本质。但是他眼中怀疑和轻蔑的神情，却诉说着不同的情况。

“杜璃小姐？”他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怀疑。很明显他在犹豫。

杜璃强挤出一丝微笑，无视他那种居高临下态度带来的刺痛。“罗斯先生，”她回答道，声音沉稳而自信，“感谢您与我会面。”她把篮子放在地上，在他对面坐下，试图表现出一种她并不完全具备的镇定威严的气场。她知道她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赢得他的信任，让他相信她不仅仅是一个仆人。

咖啡馆里香料茶和新鲜出炉的糕点的香气并没有多少舒缓凝重的紧张气氛。杜璃开始阐述她的提议，措辞谨慎，努力传达她的专业知识和愿景。她谈到市场趋势、未被开发的机会以及巨大利润的潜力。但是罗斯仍然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在她的脸和数据板之间游移，他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安分地敲击着节奏。一个未说出口的问题在他们之间徘徊：他能信任一个在他眼里不过是低贱仆人的女人吗？

回到豪华的宅邸，阴影正在拉长。卡尔，他的脸上写满担忧，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时器，眉头紧锁。“艾达，”他厉声喊道，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响。“杜璃回来了吗？”他不耐烦地跺着脚，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内心滋生。“如果你看到她，”他补充道，声音低沉而严肃，“告诉她我想马上和她谈话。”杜丽精心构建的论点似乎对罗斯毫无影响，他的怀疑就像一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墙。他对她的预测扬起了眉毛，质疑她的数据来源并挑战她的假设。他的每一个疑问都夹杂着几乎不加掩饰的不信任，每一个疑问都是对她被视为低下地位的微妙提醒。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噼里啪啦作响，浓重而令人窒息。杜丽感到一阵沮丧，但她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提醒自己事情的利害关系。她不能失去镇定。这笔交易太重要了。

深吸一口气，杜丽把手伸进篮子里，看似要再拿一个水果，但却拿出了一个光滑的平板电脑。“罗斯先生，”她平静地说，声音没有透露出内心的一丝波澜，“我理解您的疑虑。请允许我直接解答。”她启动了平板电脑，一个全息投影在桌子上方闪烁出现，展示着一份精心制作的商业计划。它详细、全面，并有无可辩驳的数据作支撑。这些预测很保守，但却很有说服力。盈利的潜力是不可否认的。

当罗斯研究全息显示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的怀疑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似乎有所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好奇。他身体前倾，手指沿着投影图表的线条移动，他先前的轻视被一种新出现的专注所取代。杜丽继续解释她计划的复杂之处，她的话语现在有了新的分量，她的专业知识在每一个音节中都显而易见。之前未被注意到的咖啡馆的香气，现在似乎带着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在庄园里，卡尔的不安已经升级为极度的焦虑。他大步穿过宽敞的走廊，他的脚步声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回响。他查看了厨房、洗衣房，甚至是仆人的住处，但到处都找不到杜丽。“有人看到杜丽了吗？”他不耐烦地厉声问道，目光扫过聚集在一起的女仆们。艾达紧张地绞着双手，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没有。其他女仆也附和她的回答，她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和困惑。卡尔的怀疑加深了。她能在哪里呢？

他停了下来，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时他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他无意中听到的低语，关于杜丽秘密会面的谣言，她对远远超出其职责范围的商业事务的异常兴趣。她会不会卷入了什么不正当的事情呢？这个想法虽然令人不安，但却无法被排除。“如果你们谁看到杜丽，”他低沉而带有威胁地指示道，“马上通知我。不要和她接触，只需报告她的行踪。明白了吗？”女仆们急忙点头，眼睛因担忧而睁得很大。

回到咖啡馆，罗斯最初的怀疑几乎已经消失。他不停地向杜丽提问，语气现在很尊重，甚至带着钦佩。她的远见、对市场动态的把握、十足的胆量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眼中，她不再是一个仆人，而是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星际商业这个残酷世界中的一个宝贵盟友。他态度的转变很显著，这证明了杜丽的精明和她精心的准备。这笔交易触手可及。

就在即将达成初步协议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打破了这种氛围。一个身影出现在咖啡馆的门口，他的轮廓映衬在夕阳的余晖中。他身材高大、威严，穿着庄园的制服。他带着一种权威的气场，表情严峻。他盯着杜丽，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杜丽……”咖啡馆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烘焙咖啡豆的香气现在夹杂着一股苦涩的猜疑气息。罗斯新产生的热情明显冷却下来，他的目光在杜丽和新来的人之间游移。那个未说出口的问题沉重地悬在空中：*这个男人是谁，他和杜丽有什么事？*

“卡尔。”杜丽应道，她的声音没有透露出内心的丝毫慌乱。她利落地合上数据板，全息投影消失得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她举止上的突然转变很微妙但却不会被错认。那个自信的女商人又变回了端庄的女仆，面具又重新戴了回去。

“杜丽，你似乎离庄园跑得太远了。”卡尔说道，他的语调中带着不满。他的目光扫过咖啡馆，在罗斯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又回到杜丽身上。“你的职责还在等着你呢。埃尔伯顿勋爵正等着喝他的晚茶呢。”

杜丽优雅地站起身来，收拾起她为数不多的物品。“当然，卡尔。罗斯先生，很抱歉。发生了点意外的事情。”她匆匆点了点头，嘴唇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罗斯眼中闪过的失望让她痛苦地意识到机会正在溜走。

当杜丽跟着卡尔走出咖啡馆时，她最后回头看了罗斯一眼。这份辛苦培育起来的刚刚萌芽的合作关系，现在似乎在她被认定的身份的重压下枯萎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投入到精心制定完美商业提案中的回忆，现在似乎变得毫无价值，这激起了一股怨恨。她的拳头在朴素连衣裙的褶皱下握紧了。*事情还没完。她不会让自己的身份决定自己的命运。*

回到庄园后，紧张的气氛显而易见。卡尔之前的焦虑已经变成了冷酷的猜疑。他把杜丽带到书房，埃尔伯顿勋爵，一个体态臃肿、永远带着厌烦表情的男人，正在那里等着喝茶。当杜丽履行自己的职责时，卡尔在旁边徘徊，目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在仆人的住处，艾达在卡尔严厉的盘问下瑟瑟发抖。“你看到她离开了吗？”卡尔逼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她和别人说话了吗？她带东西走了吗？”艾达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紧张地在房间里四处乱转。她差点就承认看到杜丽和庄园墙外的某个人悄悄交流了，那是一个她不太能确定身份的模糊身影。但是对卡尔怒火的恐惧，以及可能给杜丽带来的后果，让她保持了沉默。她摇了摇头，谎言从她的嘴唇上说出。“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卡尔。”

这座庄园，财富和特权的象征，突然感觉像一个镀金的笼子。杜丽以熟练的效率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与卡尔的相遇打乱了她的计划，危及到了和罗斯的交易。她辛苦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现在被粉碎了，就因为她低微的身份。在一个星际商业被精英阶层主导的世界里，一个女仆竟敢涉足商业被视为一种反常现象，是对既定秩序的一种威胁。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完成职责后，杜丽回到了她在仆人住处的小房间。当她进去的时候，一个细微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藏在床底下的那个破旧的小木箱有点歪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把它紧紧地推到墙边了。当她打开箱子时，一股冰冷的恐惧笼罩着她。箱子里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没有被动过，但却证实了她的恐惧。有人搜查过她的房间。有人知道了。“他们知道了……”她低声说道，在寂静的夜晚，这几个字几乎听不见。里面有一个数据板，屏幕黑暗而不祥。

“找到她。”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她门外的阴影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