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有道理，现在的贵族大多是利益之辈。已经忘却了何为贵族的荣耀与体面。”
贝利面上颇为赞同的看了一眼方延，好似寻得知己，他心中对眼前人的警惕总算松懈不少。
无论这番话是有意或是无意，它终究是刺了新贵族一刀。贵族说的话不能是随意张口，一旦出声就是落在地上的一块石头。
既然立场已经表明了，贝利后续就再无可以试探的意味，全然变成家长里短和各种社会见识的东西。
二人的初次博弈在管家提醒宴会开始后结束，两人一同下了楼。
大厅容纳了近五十余人也不显得拥挤，即便是加入了各个来往的家仆和女佣之后，也显得非常的宽敞。
烛火幽幽，为周围的石雕金柱镀上一层难以表述的奢靡。吟游诗人正在台上歌唱，侏儒卖弄自己的才艺，常常博得一众笑声。
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酒水的气味，奢靡富裕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贝利得意的想从方延脸上看到出惊愕的神情，却只得到一张平静的脸，就好像这些东西都是应当发生的一样。
“方炎先生，你觉得这场宴会举办得如何？”贝利反倒被方延的神色给镇住，语气不定的询问道。
“举办得相当体面。”方延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看得出来您的用心。”
无论是谁都明白他说的是客套话，贝利都不用刻意去听方延的心跳。
他顿时觉着有些不满，耐着性子询问道：“这肯定谈不上圆满，您能看出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方延不是没有举办过宴会，为了麻痹贵族阶层，他也多次招待过这群蛀虫，因而宴会布置与礼仪之间的细节，他多多少少都能知晓不少。
“知而不答不是一个绅士应当做的事情，既然您想要征求我的意见去改进，那么我也不能吝啬。”方延简单看了一眼宴会厅中的众人，“依我看来，环境不在于奢靡而在于雅致。您一定见识过画家达芬奇的作品吧。”
“三百年前的著名作家，有幸观摩过他那副《神的晚宴》。”贝利愣了愣神，答道。
“您觉得《神的晚宴》是一个极度奢华的情景么？”方延反问道，“石柱屋子，一张长桌周围围满了信徒。”
贝利琢磨了其中的意思，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您说的是。追求奢靡与黄金，只会让宴会落了下乘呀。来来来，我一定要为大家介绍您这样的人物。”
方延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贝利的戒心彻底放了下来，他相信自己的阅历和见识，一个出身低贱或者像是暴发户那样的贵族决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这种要么没见识、要么一心扑在金钱上的下流人物，别说《神的晚宴》了，就算是让他们随口说十个艺术品出来，估计都够呛。
也只有、也仅有真正拥有底蕴的家族才会注重这等关于美学的教育。
贝利越想越觉得正确，心中暗自狂喜。
原本安德隆这种偏远地带注重传统的贵族就不多，除了侯爵先生以外，他们牙托公国的支持者也就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骑士、男爵这类上不了台面的人。
如今来了一个显然底蕴深厚的贵族子弟，这等助力定不亚于领地中多了一头龙。
想到此处，贝利的心脏忍不住加速了跳动。
方延听到这一连串明显快了许多的心跳，脸上多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从一开始，他就在有意设计自己的初步画像，并刻意挑选了一个能够产生共鸣的话题——“大多新贵族不遵守礼仪”。
要知道所有老派贵族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礼仪与纹章结合在一起才等同于一个合格的贵族。
只要挑选这么一个话题，那么绝大多数老派贵族都得上钩。
再然后方延便刻意将自己营造得高深莫测，包括刚刚的不咸不淡，面中毫无波动的表演。
为的就是利用了解艺术这一老派贵族的特征，塑造刻板印象。
结果表明，方延是成功的，这一套丝滑小连招直接将贝利的严守的戒心给打了个稀碎。
谁又能想到，三百年前屠戮几乎所有贵族阶级的塔斯丁皇帝，竟然对于贵族的所有文化倒背如流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方延跟在贝利身后下了楼，二人迎着人群的眼神，并肩走到主位上。
“叮！”
见到这一幕的管家立即敲响了手中的三角铁。
在场的无不是社交场合的老手，听到这清脆如铃铛的声音，就明白主人家有事要说。
几个回头快的贵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个步行进入庄园的行为古怪的青年爵士，他正背着手与牙托伯爵站在一块。
“这位是方炎爵士，我特地邀请来的贵客。”
贝利的话引起台下一片缄默，消息灵通的人对此无不感到诧异，纷纷怀疑起自己的各种消息来源。
最后众人在贝利的干咳下，鼓动了手掌，扯出了笑容。
会议照常进行，方延与贝利相谈甚欢。
等到一头烤猪上桌的时候，贝利掷下一袋钱，笑着说道：“依照惯例，烤猪上桌的时候便是我们的剑技比赛之时，此乃我的赏投，胜者得之。”
他又怕方延不解，于是侧头解释道：“牙托家族先祖以军事获爵，因此留有了剑术对决的传统。每遇到大丰收，为了纪念先祖就有此项比赛的举行，人人皆可参与。”
“您会参与么？”方延笑着询问道，“看您的身材，必然是每次比赛的胜者。”
“当然，牙托家族的人决不会躲避这样的事情。”贝利抿了一口酒，“不过我下场确实会让比赛变得无趣，所以我现在是作为挑战的对象。例如想要将奖金翻倍，亦或者是想要曼妙的侍女侍寝，都可以挑战我。胜者什么都有，败者也能见识到差距。”
方延向他举了举杯，说道：“有机会我一定体验。”
二人交谈的间隙中，两个急于表现的乡下骑士已经展开了一场较量。
两个骑士用血气催动身体，心脏的跳动声像鼓一样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