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耀楼阁，光照亭台。
将近正午，阳光从一处处明窗射入，照在台上。
那竖着粗木的台面，看在杨老爷子眼里，都平白在心中添了激动。
自己徒儿这般年纪，便如此惊艳，只要亮相，必然能让在座众家族中人统统震惊。
他老杨家衰落百年的名望，也必然能如偏僻村塾，得了状元之才般冲天而起！
“啪嗒。”
回头望了李柱一眼，得到确定答复的杨老爷子，当即两三步拉着李柱，健步走到台子中央，稍稍吸气，真气运转：
“亲朋好友，江湖同道，欢迎诸位来此，一同见证老夫收徒授业。”
一声话语，看似并未多用力讲出，然而几十年真气以传音之法运转下，却轻而易举地将话语声传到了两层小楼的每一处。
“嗡~”
楼上楼下，原本叽叽喳喳各自闲聊谈笑的众人，听见这般恍若耳边传来的声响，一个个当即在惊异中安静。
一时之间，宜春楼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了二楼台面上的杨老爷子。
几百双眼睛注视之下，清晰的声音再次如刚才一般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老夫今年七十有六，浪迹江湖四十余载，承蒙江湖同道抬爱，凭所掌百般武艺被称一声百门夫子，也算是略有薄名。”
“而今年老归乡，本只打算闲享野趣，安度余生，一世所学也便留与棺材。”
“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于这冬日之际正好遇到此子，此天资绝佳之子！”
说到此处，杨老爷子感慨地拍了拍李柱的肩膀：
“岁已入冬，老夫也如一日之夕阳，只余片刻之晚霞。”
“然此子，李柱，却如旭日东升，但凡有目，便能兆见其日后光耀万里，如此之下，老夫如何能不惜才爱才，如何能不将此天才收为弟子？”
“故而老夫今日便以垂朽之身，收李柱为我关门弟子，传我一切所学，以助我徒儿早日光芒万丈江湖闻名！”
这般堪称是到顶了的夸赞之语，直接便将李柱抬到了必然纵横江湖万里闻名的程度，远超在场所有。
寻常来道贺的百姓倒仍然安静，楼下江湖人的桌上，楼上家族来客所在，却当即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嘶~好家伙！”
“呵，这就光耀万里了？”
“那小郎君什么来头？”
“妄言如此，这老头子真是老了！”
......
老爷子丝毫不慌。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期，亦或者说，之所以有这般嘈杂质疑之声，本就是他有意引导，让所有江湖人自发将注意都放在自家徒儿身上。
如此之下，自家徒儿天才的光芒，才会更加耀眼。
至于会不会引人嫉恨，从而让自家徒儿不安全？
有他在。
而今七十多岁的他，虽然自认天赋不佳，时运不济，武功掌握不够精深，但这么多年真气的积蓄却是实打实不曾有所折扣，百门五花八门的武功也实打实掌握着。
真要打起来，这方圆百里千里，他自觉不会有他完全抵挡不住之人；而要是拼了这条所剩无几也不能再有过往乐趣的老命，更必人人忌惮。
以他的本事和剩下的寿命，为自家徒儿保驾护航，还是绰绰有余。
稍候几息，待议论声稍息，杨老爷子的目光便在所有嘈杂声处扫视了一遍，接着，一把扯下前方竖起粗木上的红绸。
“唰！”
“老夫收下徒儿已有三日，稍稍教导下，凭佳徒天赋便已如玉初光，而今，便展现与诸位江湖同道看看。”
“柱儿，去吧！”
说完这两句，杨老爷子伸手在李柱背上轻推一把，自己后退，退到台子的边缘。
识得意思的李柱，便当即上前两步，走到了竖着的粗木前，独自站在了台面的中央。
楼上楼下，所有人的目光统统汇集在了李柱的身上。
挎着长刀的十二岁瘦削少年模样，清晰地印在每一个人眼里，质疑声不需要出口，便自然透过目光呈现。
这样的娃娃，哪怕是练武，也必只是开了个头而已，能有什么本事？又能对那竖着的粗木作甚？
只怕连扛起都做不到，不会是全力之下将这木头推倒吧？
低低的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
台上的李柱一如既往地对此毫无感觉，只是看了看身前这根粗木。
而后。
“噌！”
抽刀。
雪亮的长刀当即出鞘，被李柱稳稳地握在手上。
周遭有惊异声响起，但李柱却不曾在意这些声响分毫。
只见他当即跨前半步，而后手上长刀便瞬息朝着正前方的粗木直劈而去。
“咔嚓！”
一刀下去，直没到底！
如果没有这声响亮的喀嚓声，只怕都没人敢信这一刀砍中了粗木。
如此厚实的木头，竟仿佛没有半点阻拦之力般，被李柱一刀直接砍穿。
比李柱大腿还粗的粗木，便被直直地切下一片，明明是扎实的木头，但在这般挥砍中，却简直比切泥还要更加丝滑！
“嘶！”
楼下看到这一幕的江湖人，好些人倒吸凉气间，情不自禁缩起了身子，眼神惊惧震撼。
这样的一刀，砍在木头上，是将粗木切片。
可若是落在人的脖子上，必然也能当场把人头砍下，无半点拖泥带水。
这份稳准狠，就算比起经年的刽子手，都只高不低！
这，这是真木头吗？！
这头上都还扎着总角，明显十四都没有的孩童，真能一刀下去有这般恐怖的巨力，这得是天生神力了吧？！
有人不敢置信，当场在心中怀疑这粗木怕是泥巴塑成。
然而，那被砍下木板，已侧倒落下。
“嘭！”
“当啷~”
重重的声响，些微的摇晃，再真切不过。
而不等任何人质疑，李柱已然再次举刀，再次挥砍！
“咔嚓！”
“咔嚓！”
“咔嚓！”
......
一刀一刀，精准砍在粗木上，生生将其砍成一片又一片，阳光将粗木的每一处照亮，切削的每一块纹路都清晰可见。
哪怕是一楼离得远，都能清楚看到这一刀一刀。
所有江湖人，无论此前脸上是质疑也好，不信也好，都在这一刀刀中变成了分明的震撼。
震撼得简直如在梦中。
天才？
何止是天才。
不知道多少江湖人心中冒出了这般念头：
这孩子，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