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晃便又是早上，又该砍柴了。
荆山县城的第一场雪并不大，但赶在太阳起来之前出门的砍柴人，入目仍然能看到一片片的白。
在这少许积雪的映衬之下，天色都仿佛更亮了几分。
出城砍柴的人们，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却高高兴兴，区别颇大。
李柱看见，那些唉声叹气的，基本都是不得不自己砍柴的人家，而真正砍柴维生的樵夫们却大多高兴。
这份疑惑，一直维持到了他背着柴火往回赶时，看见卖柴的樵夫与人家争价格。
“入冬下雪柴火难打，肯定得涨价，不然我吃什么？再说，这不也有一文钱五斤的嘛！”
“凭啥，这昨天才下雪，今天你干柴就涨到一文四斤，湿柴火你都卖一文五斤？！”
哦，原来是柴火涨价了。
背着柴火赶到陈记包子铺的李柱，还是像往常一样放下柴火，让陈伯伯称量算账。
同样是装满的柴火，被雪水打湿些许后，一背篓变成了五十来斤，两背篓加起来超过了百斤。
这两背篓的柴火，陈伯伯却给李柱算了二十文钱，比以往两背篓多了四文。
明明柴火不少都是湿的，但却几乎没有折价，而包子铺的三个杂粮窝头，却仍然给他算的七文。
不过陈婶的脸上却仍然满是笑容。
包子铺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排队买包子、买猪油面吃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或者说，不止是陈记包子铺的生意好了，整条街，乃至于整座县城似乎都是如此。
昨晚的雪就像是一场信号一般，今天街上的人明显更多，各个铺子门口都是前来采买的顾客。
衣着光鲜的有之，风尘仆仆身上补丁的更多，还有好多小孩儿也被带着一同出来买东西。
“娘，我要吃这个！”
“那边那汉子，还没给钱呢，别跑！”
“当家的，盐巴，盐巴买了没有？我怎么没看见啊！”
“诶，张家嫂子！你家也来城里采买啊，和谁来的？”
“行行好吧！求求大家了，给口吃的就好啊！”
......
熙熙攘攘里，喊叫声、攀谈声、哭喊声，处处都是，热闹得很。
甚至还极为难得地听见了乞讨的喊声，显然是连往日里从来睡到中午才起来的乞丐，都赶着早来凑热闹。
李柱看着人群里牵着父母，开心呼喊的孩童愣了会神，不过看了看，到底继续背上空背篓，朝着山林快步赶去。
时候还早，还有起码两趟的柴火要砍，雪融泥泞路滑难行，得赶快些。
“让让，借过！”
穿过人群，穿过城门，继而穿山过林，山上就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零零散散进山砍柴的人，在林木间若隐若现，碰着了也就相互打个招呼，简单聊上两句而已。
见着这般景象，再看看脑海中青翠的苗苗，李柱原本紧绷的小脸不自觉就舒缓了。
经过今日两背篓柴火的劈砍，砍柴苗苗明显又长高了不少，之前那片卷曲的嫩叶，现在也完全长成了大叶子的模样。
再多砍些柴火，说不得这片叶子下面，都能再冒出新叶子的苗头。
“砍柴养苗苗咯~”
“噼啪！”
......
第二趟去卖柴火时，城里街道上的人烟明显更旺。
挑着扁担的、牵着牲口的，还有专门卖小吃以及一些小玩意的手艺人在街边叫卖，让街道更加拥挤。
陈记包子铺的生意也是相当好，是李柱这些天以来，见到最好的一次。
以至于陈伯伯都抽不出空来，被客人叫回去两次，才把柴火称量好，至于价钱，则还多出了一文，两背篓给了二十一文钱。
再去砍柴，再背柴回来。
临近中午时分第三趟卖掉的那一背篓柴火，也在这陈记包子铺换得了整整十文。
此时的李柱，衣服里鼓鼓囊囊装着整整三十七枚铜钱，尽管今日柴火只是小小涨价，但他也已比以往多赚了整整十一文出来。
热闹街道周遭，都是各种新奇好玩的玩意儿，也几乎都有好些人围着采买，李柱却并没有花钱的意思，这些铜钱在他眼里都是吃饭的钱。
不过听着李柱身上铜钱的声响，倒是有不少人侧目看着李柱，其中好奇的有之，贼眉鼠眼的有之，沿街乞讨的乞丐也有之。
刘婶见此，挡在他边上，一边帮他把衣服收紧些，一边冲他提醒：
“柱儿，仔细着些，今天路上人多得很，也杂乱，好不容易赚的辛苦钱，别被小偷偷了去。”
“刘婶，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啊？”
疑惑了很久的李柱，终于能问出这个问题了。
这也不是什么节日，离过年也明显还有时日，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了这么多人？
“年年都是这样。”
刘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昨天不是下雪了么，我们荆山城，本就在荆源山脉上，周遭村落好些都在山里，住得远的乡下人担心以后大雪封路上不来城里，就专门赶来采买东西了。”
“这一波啊还是离得近的，大山里的深山里的还没出来呢，起码还得这么热闹个七八天的，才慢慢消停。”
说到这里，刘婶左右看了看，冲着李柱叮嘱道：
“这些日子你都小心着点，别到处乱跑，钱也都看紧一点。”
“往年这种时候，年年被偷被抢的都不少，丢小孩儿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听说还有新婚妻子都有被拐走的。”
“只要是不认识的，柱儿你最好话都不要搭，也不要一个人往不认识的小巷子里走。”
听着刘婶说的这些，李柱立马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乞丐，自然地也就想起了昨晚用棍子打人，结果砍柴苗苗生长的事情。
“柱儿，这些都记好，乖乖听话，知道了吗？”
刘婶摸摸李柱的脑袋，絮絮叨叨地讲着：
“我待会儿跟老爷子说一声，给你再拿一床棉絮过去，再看看能不能给你要个暖炉，下雪开始天就要更冷了，你注意着别冻着。”
“要是老爷子不让拿，我那边还有一个，不过那个是开口的，你得把柴火都挪远点......”
李柱听着这真切的关怀，眼睛亮晶晶，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