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中 由神秘主义到道德意涵

解说汉字中的中国,“中”“国”这两个字自然是无法绕过去的。所以我们先来讲这两个字。

“中”是什么?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对“中”字所象之物,没有作明确解说,在“史”字之下有这样一句说解:

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

史官之德,讲求中正客观、无有隐忌(春秋时有“董狐直笔”),但是以手持一“无形之物德”(王国维语,意思是没有形体可象的物态的“德”),于造字而言不合情理。因此清代学者对“中”之所象多有其他猜测,有的说象竹简,有的说象簿书,王国维则认为象盛放算筹一类东西的容器,并以《周礼》《仪礼》等书中记载的“中”为证。后来不少人信从王国维这样一种意见,即因算筹和简册类似,都是史官所执之物,“中”就是这一类盛算筹简册的东西。他们大致是要把这个“中”所象之物与“史官”职能联系在一起。

但其实看一下“中”字的比较早的写法就会知道,“中”本来并非盛放算筹之器的象形字。所以一直也有学者并不赞同王国维说。下面是商周时代的甲骨文和金文中象形程度较高的“中”的写法:

(甲骨文)

(金文)

因为时代较早,这些都是写得比较繁复的形体,也有写作下面几种的:

按照唐兰提出的想法,“中”的写法的变化过程应该是:,他认为“中”字的本义为“徽帜”“旂旗”一类,其字形象有九个飘游、六个飘游或四个飘游之旗,最后飘游省略(中间还出现过上下两个飘游的过渡环节)变成了最简化的无飘游“中”形。那为什么徽帜、旌旗这类东西,会叫作“中”呢?他认为,徽帜一类所置立的地方,一般而言都是中央,所以后来徽帜这种“中”引申有“中央”以及一切之中的意思。但有些学者并不同意唐兰的意见,又提出“中”象测日影的工具、象风向标一类的说法,至今莫衷一是。

无论如何,先应该肯定,“中”是一种现实生活当中使用过的工具或器物,它具有一根笔直的长杆,上下或上中下皆有飘游,中间有一个附着于杆上的物件(有时这个物件边上也会装有飘游)。这样的东西,恐怕还是以唐兰所说的徽帜、旌旗一类较符合字形所象。如果是测日影的工具或指示测量风向风力的工具,恐怕不需要那么多的飘游(现在的风向袋,一般一根杆子上只安装一个,早期的风向标可能也是如此),更不大可能在竖杆的下部也安上飘游。何况,无论把“中”讲成测日影还是测风向的工具,都不好解释为什么它会叫作“中”,因为古书里面并没有这样一个对应的语词存在,这是最不好办的地方。

那么“中”为何能表示这样一种旗帜类的事物?从语言上给它找到比较合理解释的,可能是陈秉新《<说文解字>笺证》(内容选录于《说文学研究》第二辑,426—427页)的看法。他认为“中”就是“(幢)”的初文,“(幢)”就是军中用以指挥的旗帜,“中”和“(幢)”的上古音比较接近(古代说小孩“幼冲”“冲人”“冲龄”的“冲”,读音和意义与“童”密切有关,可以旁证)。可能因为树立这种旗帜的地方往往位于中央,两者词源上有密切关联,“中央”的意思,很可能就是从这种旗子及其所在的位置引申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中央”的意思跟这种旗帜本身没有直接关联,表示“中间”“中央”纯粹是一种借字表音的现象,这样看的话,“中”字中部的圆圈形,或许是指示旗杆的“中间部位”的一个指事符号,而不是旗杆上实存的一个部件。

多位学者已经指出,甲骨文里有“立中”的记载,这种记载往往与征伐的卜辞相关,所以推测“立中”就是召集民众的一种手段,甲骨、金文当中也有“称旂”(称举旗帜)的记录,目的类似(下页图是西周中期裘卫盉铭文“王称旂于丰”的记载,丰即丰镐之“丰”)。《周礼·地官·大司徒》说:

大军旅、大田役,以旗致万民,而治其徒庶之政令。

郑玄认为,这种致万民的旗子上面,会画上虎、熊一类的图案,约定日期招致百姓聚集于旗下。古代的大事,田猎和战争是一类,祭祀是一类,都会在显著位置树举有特殊纹样的旗子,让人们看到并聚集起来。这样说来,这种“(幢)”,确实是位居“中央”才可能比较容易地让人看到。

古代旗帜非常重要。据考古学者介绍,安徽蚌埠禹会村龙山文化遗址发现了一个长方形土堆成的台基,最上一层用白土覆盖,台基面偏北处发现了一个烧祭面,在南面的台基中央可以看到有密密麻麻的长方形柱坑35个,大小相近,距离相等,有考古学者认为就是当年禹会涂山,各方面部落代表到达之后举出部落标志旗帜,用来插旗杆的(参李伯谦《在考古发现中寻找大禹》,《光明日报》2018年8月5日)。这当然只是一种猜测,没有确凿的根据,禹会涂山本身也只是一种传说,不宜与某种考古学文化直接对应。但这些柱坑如果确是用来插旗杆的,正说明旗子在上古时代用以象征族群、聚集人众的重要意义。上博楚简《容成氏》是一篇记录了远古时代传说一直到武王伐纣的历史文献,在叙述禹的部分,有这样一段文字:

禹然后始为之号旗,以辨其左右,使民毋惑。东方之旗以日,西方之旗以月,南方之旗以蛇,中正之旗以绳,北方之旗以鸟。

旗帜就是人辨别方向、知所进退、不致迷惑的号令(我们至今仍常常在报纸上看到“高举……旗帜”的表达,这种象征意义由来已久)。姜亮夫曾认为《书·盘庚》“各设中于乃心”一句“犹言各设表于乃心,亦以旂喻心之相向”(《古文字诂林》第一卷,333页引),虽然我们下面要讲到此句的“中”不是这种实义的旗帜,但其说显然亦出于此种考虑。《容成氏》记载的可贵之处在于,中央的旗上画有熊形,正与前面讲到的郑玄的话有关,可证位于“中”的旗别有重要意义。中正的旗帜以绳为图案,与《淮南子·天文》记中央黄帝及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完全相合。众所周知,禹在古史传说中是作为社神、后土出现的,他裁制四方,使百姓知晓行事标准,在旗帜上画出绳准,又与“中正”的方位意涵匹配,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按照《说文解字》的看法,“史”的上部是“中”,但我们从来没看到过“史”字上面写成比较繁的那种“中”,“史”字的写法在早期古文字一般都比较统一,写成下面这种形体:

去掉“又”的部分,跟前举古文字的“中”有一定差别。那么《说文》的分析是不是不可信呢?恐怕也不完全如此。

“事”和“吏”先秦是一个字,其间的细微区别只是字形中部的竖笔是否穿过手形(这两个字现在明确地知道是秦王朝书同文字时才加以人为区分的),“史”与“事”则是一语一字分化,“史”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史”也是记录曾经发生的“事”的人,“吏”是被任职事的人。而西周早期的“事”字,有写成如下形状的:

这应该就是“事”字的早期写法,上面部分可以说跟“中”字所象确实脱不开干系,只是省掉了下部的飘游、多了旗杆顶上的分叉而已(所以有的人把金文这种字形隶定为从“”从“史”,这应该是错误的)。甲骨文和琉璃河燕国墓地出土的克罍、克盉铭文,就有用下面这种省去“又”旁的形体表示“事”:

何以这种顶上分叉的旌旗形能表示“事”?其实道理可能很容易说通。

古代称旗召集人众,一定是有田猎战争或祭祀之事(《左传》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所以就用这个字形来象征“事”,或者以手称举旗帜之形来会“有事”之意、任事“官吏”之意等等(古代“尹”字即以人手持一竹木笔之形表示治民之官的意思,可以类比,详本书第八章)。而“史”字,应该可以推测是从“事”字简省部件的笔画分化出来的又一个新字。

所以虽然许慎对“史”“中”的关系分析不准确,但应当说仍然反映了一部分的事实真相。

上面之所以对“中”的字形和相关问题花那么多笔墨作文字的分析,其实是要告诉读者,对汉字造字本义的说解,不能只以《说文解字》为根据,即使有了越来越多出土的古文字材料,大家的看法也还是见仁见智,要从中实事求是地解读出汉字本来所蕴含的文化意涵而不夸大、歪曲,其实不是那么简单明了的事情。许慎以儒家思想赋予“史”字以“中正”的观念,这是不合于早期文字的造字本意的,就好比古书里面记载的“止戈为武”“背私为公”之类说法,这一类道德政治理想其实与古人实际的造字理据往往格格不入、太过超前。“中”之何以为“中”,目前在学者当中的看法也是不尽一致的,我们也只是在这里提出一种倾向性的意见而已。

后来儒家思想里面地位非常重要的“中”的思想来源是什么?下面对这个问题尝试做一点推测。

《尚书·盘庚》中记盘庚迁殷前对民的训辞:

呜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无胥绝远。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译文:唉!现在我告诉你们,我的迁移计划已决定不改易了。你们对于我所忧虑的事情,应当有所认识,不可漠然不重视了。你们应当各各把自己的心放得中正,跟了我一同打算!倘使有不善良的人,横竖也不肯听奉上命,奸诈邪恶,我就要把他杀戮了,绝灭了,不使得他们恶劣的孽种遗留一个在这新邑之内。)

这些内容虽然属于《尚书》的《商书》部分,实际上很可能应是周人在商代故事的基础上改写追拟的,并不完全反映商代的实际语言,但无论如何,这篇的撰作时代相当早。其中的“各设中于乃心”,依照古今多数注家的主流意见,意思是要求民人各自设中正于其心中,也就是说要让心合于中正的意思。古书中有不少“中”的例子被学者引来与此文合观、比较,就我所注意到的已有学者指出的比较重要的文例大致有如下这些:

非佞折狱,惟良折狱,罔非在中。……哀敬折狱,明启刑书,胥占,咸庶中正。(《尚书·吕刑》)

尚皆以时中乂万国。(《逸周书·祭公》)

度小大以正,权轻重以极,明本末以立中。(《逸周书·度训》)

祗应八方,立忠(中)协义,乃作。(《逸周书·成开》)

持欲正中。(《逸周书·周祝》)

克中无苗,以保小子于位。……维中是以,以长小子于位。(《逸周书·五权》)

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左传》成公十三年)

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论语·尧曰》)

严格分析的话,其中有一些是治理邦国的中道原则,有一些是比较具体的公平公正、中正无私的意思,有一些则更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难以确切指实所谓“中”究竟是什么,也很难把这些“中”的内在演变理路说得很清楚。《盘庚》的“中”究竟接近于哪一种“中”呢?儒家的“中道”的思想源头,能否追溯及此呢?有意思的是,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保训》一篇里有关“中”的神秘主义表达,给我们讨论“中”的渊源带来了一个新的视角(释文参用各家合理释读意见直接破读,以便省览):

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历,恐坠保训。戊子自沬。己丑,昧 [爽][□□□□□□□□□□王]若曰:“发,朕疾渐甚,恐不女及训。昔前人传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堪终,女以书受之。钦哉,勿淫!昔舜久作小人,亲耕于鬲茅,恐求中,自稽厥志,不违于庶万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远迩,乃易位设稽,测阴阳之物,咸顺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实变名,身兹备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帝尧嘉之,用受厥绪。於乎!祗之哉!昔微假(格)中于河,以覆有易,有易服厥罪,微亡害,乃追中于河。微持弗亡,传贻子孙,至于成汤,祗服不懈,用受大命。於乎!发,敬哉!朕闻兹不久,命未有所延。今女祗服毋懈,其有所由矣。不及尔身受大命。敬哉,毋淫!日不足,惟宿不羕!”

这是周文王在去世之前给武王发留下的遗训。因为此篇的文句内容与比较可靠的西周时代文献有一些距离,所以学者一般认为这应是一篇东周时代的拟作。当然,其中也可能有着西周时代史事、思想的底子,并不一定是一篇彻头彻尾由东周人编造的作品。

在文王临终的遗言中,他要告诉武王的,只是一个“中”的重要性。无论是舜之由耕田的农人成为受尧帝禅让的君主,还是商人先公上甲微覆灭有易、使得有易服罪并最终至于成汤受命,都是因为“得中”“持中”,甚至代代相传的结果。也就是说,文王是在训诫武王要敬慎不懈地行用“中”,以舜、微二人为典型,完成自己未竟的伐商大业、代商膺受天命。

《保训》这一篇文章的两个“中”,是颇难理解的。有人统计过,对《保训》“中”的说解至少有十几种之多,可能还在不断有新说出现。其中最棘手的问题是,舜所求的“中”,是靠他通过“自稽厥志”“易位设稽”等手段得到的,这似乎是一个比较虚的、抽象意义的“中”(所以有的人理解为“中道”“地中”等);但是到了上甲微故事里的“中”,这个“中”可以“假”(多数人理解为“假借”之意),可以“追”(很多人读为“归”,也就是理解为归还的意思),可以传给后世子孙,似乎又是一个相当实在的、物质性的“中”。这其中的矛盾,应如何来调解,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这两个“中”其实不能分开作为两种不同的理解,否则作者谈的“中”都不是一个具有确定所指的,那这篇遗训要告诉读者的是什么,就很不好办了。在各种说法当中,我以为把“中”理解作“中和之气”的意见(参看王志平《清华简 <保训>“叚中”臆解》,《孔子研究》2011年第2期),较接近于事实,因为这种讲法能比较好地照顾到“中”有一种虚实之间的意味。在传世的古书里面,有没有这种“中”的痕迹呢?其实学者已经注意到,在《礼记》的《礼器》篇中,有这样的话:

是故昔先王尚有德,尊有道,任有能,举贤而置之,聚众而誓之。是故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于天,因吉土以飨帝于郊。升中于天,而凤凰降、龟龙假。飨帝于郊,而风雨节,寒暑时。是故圣人南面而立,而天下大治。

帝王“升中于天”便能使得灵物(凤凰龟龙之类)到来,“中”的力量显然是非常强大的,古人有的就把“因名山升中于天”解释为“封泰山,告太平,升中和之气于天”,很可参考。我们知道,要使得神灵来格、万物备至的条件,传统思想里更多谈到的是“德”的重要性:

叔父其懋昭明德,物将自至。(《国语·周语中》)

王者厚其德,积众善,而凤凰、圣人皆来至矣。(《吕氏春秋·开春》)

可见“明德”“厚德”与“升中”的作用是一致的。“中”的这种中和之气类似于有些学者指出的“精气”(中国古代叫“德”,关于“德”本来是文化人类学上所讲的图腾原质,即“马那”,参看李玄伯(宗侗)《中国古代社会新研》,182—187页)。舜在得到“中”之后,即很自然地“作三降之德”,明白点出了“中”与“德”的联系。具备了这种中和之气的人,便能理顺上下远近万物,使之自来,阴阳协调,名实相应,当然也是使舜最终能受帝尧禅位的一个最重要条件。

上甲微的故事里,所谓“假中”的“假”应读为“格”,即格致招来的意思;“追”字不读为“归”,实际上就是追寻、追念的意思(即《诗·大雅·文王有声》“匪棘其欲,遹追来孝”的“追”),“河”也该如一些学者指出的,就是黄河。商人先公上甲微,则从黄河那里格致中和之气,覆灭了有易氏,有易氏终能服其罪,微公正处事而无枉害,又到黄河那里追寻那中和之气,最终获得并传留给子孙,以至于成汤受命建立了商朝。

总之,“中”即天地中和之气,乃是取得政权合法性的一个重要标志。前举《论语》之例中提到的“允执厥中”的“中”,可能就有些类似于这种含义的“中”,并非单纯的中正之义。《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个“中”,与人的感情欲望相联系,又是天下的大根本,似乎也与《保训》能不违万民之欲、使得阴阳之物顺而不逆的“中”相合,尚略能反映出这种“中和”之“中”原始性的一面。

正因为这种天地中和之气极为重要,治民治政即往往需用礼乐,因为据说礼、乐可分别与中、和相配:

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周礼·大司徒》)

以天产作阴德,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德,以和乐防之。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周礼·大宗伯》)

关于“礼乐”,详本书第六章,此处不赘。这时的“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具有道德、政治意味的词。这跟“德”从原始的图腾性变成后来普通的德行、操守一类政治修身意义的词的过程是很类似的;只不过,“中”似乎看不出李玄伯所说的图腾性的“德”“随团而异”的特征,应是一个更具有普适性的价值。

回过头去看前面所提到的《盘庚》篇的“各设中于乃心”的“中”,我以为这个“中”其实就是一种带有原始图腾性的“中”,也就是所谓“中和之气”。盘庚要求商朝臣民心中都设有此“中”,即希望他们都能与自己戮力同心、跟他一同打算。大家都知道,关于“德”,《尚书·尹诰(咸有一德)》有“惟尹允及汤咸有一德”的说法(参看邬可晶《“咸有一德”探微》,第二届古文字学青年论坛论文,2016年1月),这是异姓、异族人之间增强凝聚力的话语,商王对同族、一国内的臣民,则是要他们把这个“中”安置在心中,他们的“德”本来是同一的。

“中”的重要,体现在它后来强大的构词能力上。汉语词汇当中,出现了一系列与“中”有关的词,例如“中立”(《礼记·中庸》:“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孔颖达疏:“中 正 独 立,而 不 偏 倚,志 意 强 哉,形 貌 矫然。”)、“中庸”(《论语·雍也》:“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何晏集解:“庸,常也,中和可常行之道。”)、“中道”(《孟子·尽心下》:“孔子岂不欲中道哉?”赵岐注:“中正之大道也。”)等。我怀疑,后来儒家“中庸”的思想,有可能就是在这个原来带有神秘主义的“中”的基础上面发展出来的一套学说。中国统治者的政治理念、老百姓的人生观、处世观、价值观,都与这个由神秘主义“中”发展而来的思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其好处、坏处,是说不完的话题。

“中国”,是与“四方”相对的一个概念,强调屹立在天下之中央,这种名称所反映的自我认知,也是与上古中国先民特别地重视“中”的观念密切相关联。请看下一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