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后盾

第一声落雷降下时距白玓瓅不过十步开外,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劈成两半,此时还未降雨,白玓瓅已经感受到大地微微的震颤。

白玓瓅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扛着比自己更高的墨砚往谷仓狂奔,万莛芳临走前告知他谷仓里有辛大夫留守,现下她就是唯一的希望,墨砚的伤在背部,无法依赖勒紧血管阻止毒素扩散,只能抓紧时间此时第一滴雨滴随着雷声降下,白玓瓅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雷雨忽然笑了。

“怎么每次救人都要下雨啊?”

白玓瓅感慨完便踢掉自己的脚上的鞋子,这双鞋本就是墨砚帮他找到,略大的鞋子倒是不需要动手脱掉,之后白玓瓅脚底运起炁韵,在地面开始积水的同时,脚下也凝出一条冰封轨道,他脚下用力竟然带着墨砚一起滑出去,白玓瓅速度极快,就像是落雷也被甩在自己身后一样,炁海节奏更急,仿佛敲打着自己的胸腔,连心脏都要击穿骨头窜出肉体一般。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白玓瓅突然被一股力量拦住,那力量雄厚有力却并不是直接拦腰击倒自己,而是柔和地仿佛带着他原地转了个圈便截停了他的动作,待到停下白玓瓅才发现拦住自己的竟然是严魁殊,在自己急速狂奔时在两人都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拦住了自己。

只是来不及诧异,白玓瓅想起中毒的墨砚赶忙告知严魁殊,两人正说着辛若谷已经骑着马紧随而至,坐在前面的庄爻似乎也受伤了,身后的辛若谷下马时太着急,差点直接掉下来,好在被瞬闪到马旁边的严魁殊捞起来,才免除落马的危险。

“墨砚怎么了?!”辛若谷着急过来观视,但雨势越来越大,加上天黑,雨中火折子都点不着,白玓瓅深知刚才赶来这段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是原地张开双臂,指尖雨水在他周围慢慢开始形成冰壳,罩住了正在检查墨砚伤势的辛若谷,辛若谷深知时间紧急片刻不停开始检查。

“伤口在后背,是毒针,之后为了护住我从三楼跌落,表面只有头上的磕伤和手骨骨折,脏器是否受伤我也不知道。”白玓瓅急速告知辛若谷情况,继续以炁韵支撑冰罩,严魁殊本想助他,但察觉到两人炁韵源流相差极大,自己的炁韵注入他身体可能导致变奏,因此不敢贸然行事,摸出一颗平衡炁韵的药嘱咐白玓瓅含着,自己拿住拿出金属制成的点火杖,点着火之后便凑近墨砚身边,帮着辛若谷照明。

辛若谷知道这样耗费炁韵的办法坚持不久,只能就这火光检查情况,真如白玓瓅所说,脑袋上正在流血,手臂可能是下落时被什么硬物垫了一下,骨头已经断掉,毒药已经入体。但是墨砚皮肤实在是太黑了,完全看不出毒素扩散到哪里,辛若谷只能按照最大剂量的解毒药剂量下药。

这种解药性烈如火,即便是庄爻这么健壮的成年人,哪怕是立刻服下防治毒素扩散的药剂也因此失却了大部分力气,现在只能靠着马匹勉强站立。加之庄爻中毒时是直接被毒蛇咬伤,毒针上的毒药可能会融合蛇毒与其他草本毒物,现下只能吃下药物暂时延缓毒发,对方的配方大概来自玥国,那里族群众多,每个族群都有相应的制毒技法,真正的解药只能之后先压制住毒性之后再从长计议。

下定决心之后,辛若谷下了猛药,讨了严魁殊的剑鞘做支架先固定住了墨砚断掉的手臂,又去检查头上的伤口。伤在后脑,加之现在墨砚已经失去意识,无法借助询问诊断,辛若谷只能凭借经验进行基础的治疗。

包扎时白玓瓅身形已经有些摇晃,他本就重伤初愈,强行冲破炁脉之后一整天都绷神,现下耗费了巨量炁韵维持冰罩,眼看就要倒下,严魁殊怕他摔倒正要去搀扶,却被一只手抢先。

只见一身白衣的白云逸已经站在白玓瓅身后,一只手拦住自己,另一只手运起炁韵按在白玓瓅背部。

白玓瓅只感觉一股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炁韵贯入体内,同源炁韵来得全无停滞,白玓瓅感觉炁脉都因此被捋顺、疏通。

“爹……”白玓瓅微微侧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倚仗,自己的父亲---白云逸。

“先专心救人,其他事黑檀他们已经去处理了。”白云逸说道,他看上去极其轻松飘逸,即使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中依旧玉树临风,一旁的庄爻看得几乎有些愣住,只觉得眼前这个白衣人炁韵诡异非常,在这样的雨天中只有他周身的雨滴像是阻隔一般,一滴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就像是遭遇虚空屏障一般掠过了他整个身体,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沾到一滴水。尤其是在他将手掌按在白玓瓅身后时,那种奇景竟然也留在白玓瓅身上,他身上的雨滴缓缓落下,身上的雨水仿佛被蒸干一般一滴滴离开了本来作为凭依的白玓瓅。

初步治疗结束之后白玓瓅神情一松,身体一软昏了过去,白云逸一手接住冰壳一手拦腰抱起自己的儿子,冰壳在他手中化成水雾,之后他就将白玓瓅交给严魁殊,又问了辛若谷家里的方向,得到答案之后便先带着墨砚往那边赶,辛若谷走到马旁边继续与庄爻同乘一骑,严魁殊则背着白玓瓅落在最后面,一行人赶往辛若谷家中。

没想到到了地方却发现门扉紧闭,白云逸正在和里面的人交涉着什么。

“你们这些贼寇别想骗我!我是不会让你们进来的!!!”里面的声音稚嫩还带着些许颤音,辛若谷归来时便听见自己徒弟药斗的声音,她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开始叩门。

“药斗!开门!是我!!!”雨声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院落里的人却听见了,只听见着急开锁的声音,门一开白云逸赶忙先一步进屋将墨砚放在榻上。

药斗看到自家师父平安回来,单手上去拥抱师父,却被自家师父一把推开。

“你先去把马旁边的人扶进来,墨砚受伤了,后面那个也中毒了,你把她安置在我房里,再去拿几盏油灯过来。”辛若谷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跟着白云逸进了靠外那间药斗的卧房,白云逸放下人之后仔细端详对方的脸孔,奈何屋内太黑又下雨没有月光,他伸出手轻触他的鼻梁与眉眼,听见身后辛若谷开门进入立马收回手。

“你是白玓瓅的父亲?你先到正厅坐一下稍等,我要诊视脱不开身,大厅有泥炉可以煮茶,最好的茶叶在正厅观音像后面。”辛若谷一边说一边挤开白云逸,将手掌放在墨砚头上测量对方的体温,奈何自己刚才淋了雨,加之墨砚体温一直偏高,一时之间竟然感觉不出来是不是已经开始发烧。

“我不渴,想在这儿看看。”白云逸保持笑容回答,却被辛若谷接下来的话噎了一下

“我不是真的让你喝茶,只是需要热水,你去烧火冲茶能顺便提供点热水过来。”辛若谷点着火折子观视,末了还大吼一声让拿灯盏的药斗手脚利落些,声音大的白云逸耳朵都要嗡嗡作响,不过他倒是不气恼只是出去径直从水缸里取了水,找了柴火开始用泥炉点火烧水,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世家子弟做这些杂事的窘迫或者不知所措,反而像是做惯了一半驾轻就熟。

等到严魁殊踏进门便看见那边正窝在屋檐下给泥炉扇风的白云逸,此时背上的白玓瓅也悠悠转醒,看到亲爹在烧水也好奇地从严魁殊肩膀上跳下来过去帮忙,白云逸表示活儿是自己抢的,要干自己去找炉子找水壶,白玓瓅无事可做拉住一旁正要送灯盏过去的药斗问自己可以做什么,药斗本想让他坐下休息,但又想想自家师父指使起人来自己确实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于是让白玓瓅先把灯盏送过去,自己又冲回房间找蜡烛。

白玓瓅进门之后辛若谷就结果他手中的一盏灯点燃,之后陆续点燃他手上其余几盏灯,吩咐他放在屋子各处,白玓瓅一一照做,待到药斗取来蜡烛又跟着一起点燃摆放,辛若谷让药斗帮墨砚擦干净身上的雨水,自己拿出了银针开始尝试将毒液,以便之后研究解毒配方。此时她又不自觉的想起自己的师姐林沫柒,师父说平生也收过不少徒弟,但是真正容许提起他老人家只有三个,分别是自己、师姐林沫柒和师弟路染衣,其中自己擅用草药特性治疗,林沫柒擅于针法与炼药,最懂解毒与制毒,现下要是师弟在的话肯定能最快解毒,不过三个人出事之前都将自己的日常病理与药学见解制成心得册子互赠,辛若谷准备稳住墨砚毒性之后再去查一下师弟送自己的那本。

这么想着,辛若谷已经取出了银针,针尖已经变成黑色,她开了两副药,一副外服一副内服,叮嘱徒弟药斗赶紧去抓药、煎药,白玓瓅问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辛若谷想了想回答要是热水来了就帮墨砚擦干净身体上的血迹和泥巴,便于一会儿上外敷的药,说罢便开门离去,她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调制墨砚与庄爻的解毒药,要是刚才那个纹面女子还在就好,说不定身上会有解毒药。

白玓瓅收到任务,一时之间有些踟蹰,此时白云逸刚巧烧开了水,正端着盆子过来,自然也听到了辛若谷交代的话,他笑了笑,放下水盆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竹管交给白玓瓅,之后便端着盆子进了卧房,同时关上门将白玓瓅挡在门外。

“爹?!”白玓瓅被亲爹关在门外不知所措。

“你去门后把这个放了,一会儿黑檀他们好找过来。”门内传来白云逸的声音,白玓瓅看看手里的竹管,清楚自家亲爹是在帮自己免除尴尬,于是走到前门拉开竹筒,眼看着白色的云烟在雨幕中盘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