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李孚不断地伪造着自己的痕迹,在行进路线上留下不少岔路口,以迷惑护卫们。
“也许他们短时间里追不上了。”李孚擦着额头上的汗,心想:“不过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李孚眯起眼打量着四周,说:“好像,迷路了。”
李孚在林家当奴隶时不过负责采买柴火、煮饭烧菜的活计,从没出过苏州城,这段时间又是无头苍蝇般的逃命,自然分不清方向。
“说到采买……前身好像就是在买柴火的路上发现林步吟的。”李孚又陷入沉思。
林步吟曾经在一处池塘里意外落水,随身的婢女却不知所踪,只有恰好采买返回的前身发现了她,想也不想便下水求援。
拼了命把把林步吟送到岸上,前身又把昏迷的林步吟一步步背回林家,而他则死在那个晚上。再醒来时就成了如今的李孚,不过李孚脑中竟没有一点十岁前的记忆。
“谁能想到五年后那个林丫头竟然要我入赘,不过奴隶救主犯不得以身相许吧。”
“噢,说起来我才是被娶的那个。”
不过现在想起当年之事,李孚不由得神游物外。
“几位……就行行好,饶了我们……”
远处传来阵阵呻吟,李孚一个激灵便弹起身来,细细辨别这微弱声音的方向。
“该不会是林家其他人在求饶?”
一念至此,李孚决定前去探查一番。
他蹑手蹑脚地挨过去,陡然间草丛中伸出一柄剑,剑尖直指自己的额头,只有寸许距离。
“你是哪里来的小贼?”
黑影中,一个中年男人问。
“我因为躲避仇家袭击,机缘巧合下来到此处。”
看着明晃晃的剑刃,李孚心道来者不善,不敢全盘托出。
“哼。”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收剑走出。
李孚定眼一看,来人身着皮袄劲装,步伐坚实有力,一瞧便知是习武之人。
正在两人互相对视之际,王家的护卫们追了上来。
他们看着李孚身旁的中年男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左右眼神交流一番,一个护卫走上前。
“侠士,这个人是我们在找的,现在要拿他回去向苏州王家主复命。”
护卫特地咬重了“王家主”二字,意在拿王家来压人,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不。”中年男人淡淡回答。
“此人是谁,竟然连王家的面子都敢不给?”
李孚看着负手而立的男人,不禁好奇到。
“不管了,还是看看怎么趁他们对峙的时候跑路吧。”
两边都是李孚暂时对付不了的存在,李孚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准备随时脱身。
“这不是你个老东西能决定的。”
护卫身后,王五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男人身前,挑衅地看着他,说道:
“把李孚交出来,我族叔王广白可少你些痛苦。”
“不是,你吃泥巴糊住脑子了?这位兄台敢那么说,肯定是有所倚仗的。”李孚疑惑地想。
王五一直以来借自己是王家族辈耀武扬威,何时弯腰与人客客气气说话过,尤其刚刚被李孚折了面子,更是不管不顾。
只听长剑出鞘声响,两道剑花闪烁,王五的双臂被斩掉,而中年男人则擦拭着剑上的血液。
“好快的剑!”李孚惊道。
“啊!手,我的手!”
王五倒在地上,浑身抽动着嘶吼。
“你回去打听打听‘太湖剑阁徐盼海’的名声,再看王广白那个老东西敢不敢找我的麻烦。”中年男人自傲地说。
“这太湖剑阁乃是江南东道有名的武林门派,徐盼海则是剑阁第一长老,王家自然不会为了几个护卫和他们撕破脸皮。”
“不过我撞到他们的行动,可能不好跑路了。”
李孚心说不妙,一抬头刚好对上徐盼海的眼神。
王家护卫闻言都沉默不语,抬起哭号的王五离开了树林。
“多谢徐长老出手相助,那我先离开了。”
“小贼,你哪也跑不掉。”
徐盼海一把揪起李孚的衣领,拎着他飞奔而走。
“不是,你犯啥事了,还不能让我走啊?”李孚抗议道。
徐盼海停下时,已经到了树林以外,此处燃着一堆篝火,不少江湖打扮的少年在整理马车。
车旁有两个人在扯着一个妇人,妇人紧紧抱着一块大石头,口中呜咽着,刚刚李孚听到的求饶声大概就是这个妇人发出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徐盼海皱着眉头说:“徐甲,不是让你们注意些吗,怎么弄出人命了。”
名叫徐甲的少年还在扯着妇人:“长老,实在是他们太难缠了,弟子一时没忍住。”
徐盼海长出一口气:“下次注意。”
李孚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一具男人的尸体,尸体上插着一柄剑,大概就是徐甲的。
“原来这些剑阁弟子在干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勾当,难怪徐盼海这个长老会在外围放风,还要把我捉来。”
“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剑阁的名声大跌。”
“入了我们少阁主的眼,走不走就由不得你了!”徐甲喊道。
而其余剑阁弟子要么在看着一旁谈笑,要么在闭目养神。
看到此处,李孚明白这些剑阁弟子所作并非传言中的名门正道,而是一群为虎作伥之徒。
“而我发现他们的所为,为了维护自己的正道名声,他们一定会让我变成能永远保守秘密的人。”
一念至此,李孚下定了决心要帮助妇人,只要引起骚乱,也许能让两人都逃走。
“一定不能被徐盼海抓住,对上他我绝对没有一点胜算。”
李孚瞟向走到一旁的徐盼海,估算着自己与他的距离,又看向对付妇人的两个弟子。
“小幺,希望你的步法能再帮我一次。”
李孚脚尖触地,冲到尸体旁抽出长剑,飞奔向妇人那边。
“竖子尔敢!”
徐盼海显然没有料到李孚还敢妄动,立刻起身追上去。但李孚突然将长剑掷向他,徐盼海不得已侧过身子躲开,慢了一瞬。
止这一瞬,便足够学会步法的李孚跑开。他撞开来不及抽出佩剑的剑阁弟子,顺势拔出长剑,刺向徐甲。
“嘶啦!”
这一剑被徐甲躲过,只割开了他的外袍。
“要遭!”
看着全部警戒起来的剑阁弟子,李孚心知他和妇人不能同时逃跑,于是推开妇人,大喊:
“跑。”
“恩公……”妇人口中一阵浑浊,原来被打断了牙齿,似乎还伤到了喉咙。
“跑!”
妇人不再推脱,向树林深处跑去。
李孚横剑身前,阻挡唯一进入妇人所去的小径的入口。但他从未练过剑,胡乱挥舞,几息间身上便多了数道伤痕。
剑刃割破皮肉的冰凉感传入心头,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剧痛,在逐渐增多的痛楚之下,李孚握剑的手逐渐软了下来。
“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吗?”李孚看着密密麻麻涌上来的一众剑阁弟子,心头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