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齿常之

青海湖畔再传捷报。

吐蕃大将噶尔·政赞藏顿、素和贵率三万兵马袭扰河源,驻扎在良非川,兵马与携带的牛羊声势浩大。

大唐左武卫将军、河源军副使黑齿常之,率三千精骑夜袭吐蕃大营,斩杀、俘虏过二千,缴获牛羊几万。

赞婆与素和贵狼狈逃窜,身边的亲兵都不多了。

这名胡将的功绩,在大唐兵锋疲软的时刻,可以算是异军突起。

朝堂上,尚书左仆射刘仁轨笑得有几分得意。

黑齿常之就是他当年从已经覆灭的百济收服的降将,黑齿常之越耀眼,越发证明他刘仁轨的眼光独到。

“黑齿常之大才,之前还是压制了一些。”天皇的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天后扬眉:“天皇,河源军副使的位置委屈了些,不如任他为河源军经略大使?”

这对夫妇一唱一和,直接没朝官么什么事了。

“犍为郡王,有什么想说的?”天皇点了李恒的名。

李恒起身举笏:“臣在想,仅仅是升官,好像差点意思,河源军的将士也应该得到犒赏。”

“并且,犒赏黑齿常之,也能激励大唐将领奋力杀敌。”

天后点头:“就赏河源军万贯,赏黑齿常之布四百匹。”

四百匹布,按火麻布一匹四百文钱算,也就是一百六十贯钱,但布匹丝帛的赏赐,看上去就比铜钱有格调。

户部郎中薛克构出班举笏:“天皇、天后,臣薛克构并不反对赏赐河源军,但赏罚有度,河源军的犒赏不应超过鄯州军、裴行俭一路。”

李恒腹诽,薛克构嘴一张,万贯就变成五千贯,不愧是管钱的老抠。

给事中唐之奇出班:“臣唐之奇以为,朝廷不可太依仗胡将,大唐的兵马应该尽量掌握在唐人手中。”

李贤嘴角抽了一下。

唐之奇原先是李贤一党,可惜应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明崇俨一案时,唐之奇果断不再与东宫往来。

呸,渣男!

李恒扫了一眼唐之奇,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是不是应该把黑齿常之撤下来,换给事中上去对付吐蕃?”

别扯什么胡汉之别,那些细节可以慢慢研究,现在的问题谁能打败吐蕃!

土墙压到身上了还要看看黄历,“今日不宜动土”就明天再挖?

再说,大唐从立国起,胡将占的比例就不低,一人灭一国的安兴贵、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不都是胡人?

控制一下将领的胡汉比例、不要过度依赖胡将,倒还是个正题。

唐之奇果断闭嘴。

他跟东宫的交情,因为撇清关系而完全中断了,李恒的火气他也无言以对。

最关键是,把黑齿常之换下来,谁上?

天皇的眼睛好像亮了一点:“犍为郡王可愿为朕走一趟河源,替朕犒劳河源军?”

给不了超规格的好处,换天皇亲孙子犒军,也能起到提升士气的作用。

李恒举笏:“为大唐,臣愿亲临河源,会一会这位黑齿将军。”

天皇点名:“英国公、太仆少卿李敬业,率五千兵马,护着犍为郡王去河源!”

“监察御史魏元忠,担任监军!”

李恒张了张嘴,想说点嫌弃的话,终究咽下去了。

祖父英雄孙混蛋,就是李敬业的真实写照,吹起牛皮堪比赵括,造个反还造不明白。

没打过一场战争的人,仗着祖父的遗泽,受人吹捧为名将,最终认不清自己,觉得自己就行了,纯粹的害人害己。

当然了,李敬业不是李贤一党,也不是李哲一党,还格外骄傲。

-----------------

长安城向西,甲胄鲜明的兵马,押着劳役,赶着浩浩荡荡的马车,拉着沉甸甸的铜钱。

六十多辆马车才拉完赏赐的钱财,还有十多辆马车拉着五千人的粮草,一路晃着前进。

李敬业看着革辂车上的李恒,眼里闪过一丝蔑视——屁大的人也能主持事务了!

唐朝帝王的五辂车,分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

天子乘的五辂车同时还有副车,原因是迷惑刺客。

亲王准用象辂,三品以上准用革辂,五品以上准用木辂,京县令准用轺车。

所以李恒乘革辂是完全合法的。

五辂车差异不大,主要是装饰不同。

大臣使用的辂车、轺车,归太仆寺车府署统一管理,用了之后要还的。

洪南挤走了车府署的驾士,自己为李恒驾车,还吆喝着让车府署多备了两个减震装置——伏兔。

东南西北中的贴身保护,百名少年的护卫,看得李敬业牙痛。

仗着权势,少年团中十二岁以上的,已经配备了皮甲、皮盾、横刀、弓箭、步枪或骑枪,就是脱离李敬业的保护也能跟人斗一阵。

监察御史魏元忠很少说话,哪怕自己的儿子魏晃在犍为郡王府任职,也不见他跟李恒亲近一丝。

倔强的老头啊!

踏入陇右道,眼前的土地更干燥了许多,很多地方只有一片又一片的草原。

时不时地,有牧人打马过来探查。

牧人看到沉甸甸的马车轮印不禁眼热,可看到五千兵马的阵势,不禁息了不该有的念头。

大唐的兵马,虽然在吐蕃面前弱势了点,对付一些毛贼还是手拿把攥的。

洪南虚抽了一记马鞭,缓缓介绍:“陇右地广人稀,很多地方其实是太仆寺名下的牧监所在。”

“过来查探的人,可能是马贼,可能是牧子,谁也说不清。”

失控的时候,顺民化身马贼。

得手了,马贼又成了顺民。

虽然这样的例子并不常见,可不代表没有。

李恒怪异地看了甲胄鲜明的李敬业一眼。

太仆寺,可不就归他管么?

李敬业隐隐察觉李恒的目光,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屁大个孩子,还想给本国公挑一挑刺?

陇右各个牧监多少有点胡来,李敬业也不是不知道,可水至清则无鱼,难道不得指望这些牧长、牧尉为太仆寺养马?

胡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牧养的牛马驴骡羊丢失、非病死亡超过比例,是要自己赔的。

在这一条制度下,难免有人铤而走险。

世间的黑与白,哪里分得那么清楚?

弼马温李敬业表示,太仆寺治下都是良人,大大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