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韦曲的补偿

韦叔夏的态度,代表了家主与绝大多数韦曲族人。

京城韦杜,离天尺五。

这是一个天然的优势,能够让韦曲子弟以各种各样的角度出头,做官、经商、联姻,优势是五姓七望不能比拟的。

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要是谁行为不端,还可能连累到整个韦氏家族。

与皇室联姻是必须的,但不能因此把整个韦曲搭进去。

即便是太宗时期的韦珪、韦尼子堂姐妹入宫为嫔妃,韦曲也不敢仗着贵妃的权势,就把整个韦曲的力量投进去,更不敢公然支持纪王李慎觊觎储位。

“分寸”二字,才是韦曲稳当发展的保障。

现在的庐陵郡王妃,离当年的韦贵妃还差得远呢。

所以,韦湑被撵出了长安城,只身到鄯州的边军任职了。

当然,娄师德也不会太过分,不可能让韦湑去烽燧当九死一生的烽子。

郝纳德的惨死,让人正视东宫的锋芒,以及天后狠辣的手段,韦曲才对东宫重视起来。

作为补偿,韦曲应承,在不过分的情况下,司农卿韦弘机可以为东宫、犍为郡王提供一些便利。

韦弘机这个人的份量很重,当年他出使西域后道路阻隔、一时不能回长安城,他就绘测西域地图、记录风土人情在衣服里层,回长安城整理为《西征记》。

身为司农卿,修复洛阳宫殿的使命,是天皇交给他一手操办的,他完成得漂漂亮亮。

“学士大气。”李恒想了想。“不如到下个月十五日,望朝到东宫拜见太子时,司农卿与我交流一下?”

李恒不指望韦弘机能向东宫靠拢,到他们这地位再想着从龙之功无疑是愚昧可笑的。

不过,利国利民的事,身为郡王,李恒也可以做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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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崇教殿。

李贤眼色复杂地看向李恒:“三郎行事,不失大气,堂堂正正又不失强势。”

“不过,友善阁那里,你是怎么每押必中的?”

李恒笑嘻嘻地回答:“父亲,术有专攻,还是让郭长史和洪南答疑解惑吧。”

洪南的理由让人信服,他侍候牲畜多年,哪头牲畜状态不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郭元振的理由更让人无语:“殿下多余一问,臣在梓州通泉县的时候就干过这事啊!”

十赌九骗,里头哪能没点猫腻。

越是看起来有胜算的狗,越发死得快,药也好、针也罢,反正有的是稀奇古怪手段。

没有点歪门邪道的路子,也敢开赌坊?

李恒忍不住一乐,郭元振还从不掩饰自己当年的恶行。

李贤痛苦地拍拍额头。

对于他这种迂腐的人来说,郭元振的作为离经叛道,根本接受不了。

可是,从现实利益出发,郭元振的存在,有力地保障了李贤在东宫的地位。

这种纠结的关系,让李贤觉得痛苦。

李恒笑嘻嘻地回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的不难。”

确实不难,关键是别信错了人。

可惜李贤的眼光差得要死,用的人要么一样迂腐,要么居心叵测。

太子洗马刘纳言就是迂腐之辈。

“殿下,臣以为东宫圣洁之地,不应该藏污纳垢,太子右卫率长史郭元振应该下放郊城折冲府。”

李贤虽然迂腐了点,起码知道好歹,直接拒绝了刘纳言不靠谱的话。

李恒嘴角抽了一下:“洗马觉得寺庙超凡脱俗不?可寺庙多数在两市开了柜坊。”

“要找一个无瑕的人容易得很,啥也不会、坐吃等死的人多得很。”

“就问洗马,你觉得郭元振干的哪一样,‘君子’可以替代?或者说,我父子就应该离开郭元振等人的保护,让人算计到身败名裂么?”

“洗马够君子了吧?在明崇俨案时,洗马怎么出力的?”

刘讷言不是没出力,但出力的方向让人忍俊不禁,他每天上书二圣,力辩明崇俨一案跟东宫没有任何关系。

天可怜见,他真以为二圣蠢到看不出真相吗?

他究竟是迂腐还是愚蠢?

李恒不客气地开口:“父亲是什么态度不好说,但在本郡王眼里,郭元振是能支撑东宫不倒下去的斜木,君子是在东宫墙上飘着的蒲公英。”

郭元振咧嘴笑了,郡王这比喻,还真合适,他郭元振歪了点,但能够顶大用。

李恒有点恼,反正东宫就是倒了,君子也能另外找个地方谋生,说不定还能混得更好。

力气他们是不出一点,倒是对做事的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上次大清洗没把刘讷言扫地出门,他还没吸取教训!

太子中舍人刘濬淡然:“本官是不赞同洗马言论的。照这么说,家父大概也应该被罢免的,不是吗?”

刘仁轨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连带刘濬也不忌讳这个话题,什么“子不言父过”在他家不存在。

按刘讷言的逻辑,朝廷都应该用君子,君子用三寸不烂之舌烧倭国船只、打败倭国水师。

刘纳言闭口不言。

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可以称他是能臣,却绝对不能称君子。

君子不会逼得纸上谈兵的君子李敬玄领军征战吐蕃。

刘仁轨的心眼小得很,刘讷言可不想招惹他。

在刘讷言心中,李贤这颗柿子又软又耙,不拿捏一下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李恒笑了一声:“父亲,整个东宫的防御,可以委派郭元振调度,我相信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君子不知道的漏洞,他知道。”

刘讷言的老脸都绿了。

问题是,这话他没有能力反驳。

郭元振眼里现出一丝温和。

整个大唐,大概也就犍为郡王敢那么信任他了。

郭元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恩怨分明,李恒这么信任他,他也会拿出全身本事,护东宫和犍为郡王府周全。

李恒还不知道,犍为郡王府周围,随时有太子右卫率一伙翊卫盯着,以保证不会出意外。

“另外,父亲记得逢祖父祖母生辰祝寿,花一点心思。”李恒为这不小心的父亲操碎了心。“曾祖父、曾祖母忌日,努力表现一下。”

真不是武则天有偏见,在这些细节上,李贤做得确实不到位。

在李贤心里,这些形式的东西能免则免。

可他不知道,哪怕是自家人相处,形式还是不能完全免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