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带坏风气

崇教殿。

洗漱更衣完毕的郭元振，茫然地换上一身绿袍，向太子、世子行礼。

郭元振不是啥好人，但知道好歹。

同年左贤叔在极力拯救自己，太子却极度嫌弃自己这种名声不好的人，只有世子毅然拦截囚车。

但凡李恒慢一点，郭元振都可能在台狱里鬼哭狼嚎了，膝盖跪碎瓦都只是御史台不出名的小手段。

“世子，下官有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的罪名？”郭元振眼里依旧有几分不羁。

“私铸铜钱、贩卖人口，单独挑哪一条出来都够着流放了。”李恒笑了。“你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正好我也不守规矩。”

李贤拍着额头，竟无言以对。

郭元振桀桀怪笑：“那我要是夺了太子右卫率的权柄，不犯错吧？”

李恒不屑：“就这？”

郭元振终于收起怪异的笑容：“我真的惹出大祸来，世子能保我家眷吗？”

对于自己的一条烂命，郭元振是不在乎的。

有贵人愿意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背书，郭元振还是感动的。

士为知己者死，他的一条烂命就是为世子铺路，也挺值得的。

“我活着，你的家眷就必须活着，除了自然的老、病，没人能加害。”李恒郑重承诺。

郭元振大笑施礼，表示臣服。

李恒在承诺里加了免责条款，听着有些奇怪，却更真实了。

反而是那种胸脯拍得山响的人，是世上最不可靠的

强行将郭元振塞进太子右卫率，李恒其实有一定的想法。

影响得到东宫主要武力之一的太子右卫率，李贤这太子才不是跛鸭太子，说话多少有人听。

凭借武力不能为所欲为，但能让别人耐心地聆听李贤说话。

话说大唐的太子，权力一届比一届低，真不是啥好事。

想想隐太子李建成、废太子李承乾，啧，哪怕没有真举兵，至少人家有这能力、想法，不像活爹李贤，令不出东宫，嘛玩意？

郭元振心满意足地踏入太子右卫率，据说里头响动很大，侍医都跑去救治伤员了。

还好，郭元振下手有分寸，都是些皮肉伤，不伤到筋骨，但下手的位置格外刁钻，让侍医笑而不语。

看了一眼左贤叔，李恒微笑：“司直跟郭长史的同年交情很深厚嘛。”

左贤叔叹息：“六年前，我和他意气风发，发誓要在科考时出人头地。”

“他十八，我二十，正是年少轻狂，又是两代官员之后，狷狂一些也正常，难免得罪了一些人。”

“于是，一些同来科考的士子设计在坊内十字街围堵我二人，他一人凭一根木棍，打伤了十五人。”

李恒笑容满面：“司直呢？”

左贤叔露出骄傲的笑容：“下官就差远了，才打了三个。”

共患难的人，交情自然格外深一些，左贤叔甚至知道郭元振纳了个原籍新罗的妾室薛瑶。

郭元振的不法，与他官三代的身份也有点关系，在他们眼中，律令的威慑力没那么大。

再说了，不是还有这样那样的办法能绕过律令吗？

包括李恒的行为，其实也在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可李恒能怎么办？

世上就那么一个郭元振！

很快，太子右卫率传出风声，长史郭元振跟整个太子右卫率打成一片，物理意义上那种。

率、副率，以及亲府、勋府、翊府的中左右郎将，硬生生被这个文官打服气了。

战绩最好的，也不过是跟郭元振打个平手。

军中向来以强者为尊，郭元振这货在太子右卫率横行无忌，凭的就是这一手好武艺。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对郭元振不满的，主要是因为郭元振的路子太野，抠眼珠、挖鼻孔、拽耳朵、薅头发、断子绝孙腿之类律令上禁止的动作，郭元振已经成了本能，信手拈来。

嗯，没咬耳朵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郭元振也振振有词：律令是对庶人的，当兵打仗，难道还要跟对手礼让？

要不要干脆把腚送上去，让人家狠命地踢啊！

太子右卫率的风气都被郭元振带歪了，现在太子右卫率的人看其他卫率的袍泽，第一时间盯的是些尴尬部位，让人心头发毛。

不知道太子右卫率是怎么被郭元振说服的，反正太子右卫率翊府的一个步兵团已经归郭元振直接指挥，校尉都只是郭元振的工具。

“殿下，太子右卫率翊府一个步兵团，在长史郭元振的率领下出了长安城。”太子司直左贤叔再报。“臣率一队借自太子右卫率的兵马，截获太子左监门率私自送进东宫物品，人赃俱获。”

“计缴获人偶三个、伏远弩一具、弩箭十支；擒涉事副率一名、长史一名、监门值长二名。”

李贤吓了一跳。

这些东西真被带入东宫，李贤真可以自挂东南枝了。

李恒微笑：“司直辛苦！审讯的活，有没有困难？本世子身边的洪北，对刑讯有那么一点点兴趣，方便去学习一下吗？”

李恒才知道，自己身边那不哼不哈的洪北，是个用刑的狠人！

左贤叔微笑：“确实不太容易呢，世子愿意让人指导，那是再好不过。”

当官呢，要么背景特别牛，要么能力特别牛，否则多少得懂点人情世故。

世子要安排人参与，左贤叔根本就没拒绝的余地，说什么不方便，那是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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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那边，骞味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成奏章，连同手上的太子令一起送进了紫宸殿。

郭元振事件，严格地说，李恒僭越了。

本该至少判个流放的郭元振，就此逃脱律法的惩戒，骞味道心头也不太舒服。

哪怕等御史台审过之后，李恒再来施恩，御史台上下感觉也要更好些。

反正，这口锅御史台不背。

但天皇、天后只是笑骂一声“胡闹”，就再没有声息了，显然是默许李恒这么蛮干了。

骞味道没猜错，李治夫妇不怕子孙胡闹，只怕子孙懦弱，偏偏他二位的气场太强，总压得子孙收敛过头，看上去就显得像鹌鹑。

李恒不怕他二位，由着性子蛮干，在期盼子孙出头的二圣看来，这是件好事。

注定就不是什么臣子，为什么要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