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功莫大于救驾

老歪脖树上吊着一个人。

此人身穿明黄色龙袍,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如一根木棍般僵硬地微微来回摆动,显然已经断气多时。

赵羽飞大吃一惊,揉了揉眼,定睛仔细瞧过去。

吁……不是明吊宗。

只是一根垂下的树枝随风飘荡。

明黄龙袍是正午阳光打出的斑驳金黄……

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因为心事重重,产生的幻觉……

眼下尚是大明天启五年。

还要再过十九年,崇祯皇帝才会在煤山这棵歪脖树上自缢殉国……

~~

魂穿大明七天后,赵羽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当时躺床上迷迷糊糊刷着手机就睡着了,醒来手里还抓着手机,然而已经魂穿到了一直喜爱和惋惜的大明,居然手机也带过来了……

坏消息是穿到了天启五年,明末!

明朝灭亡的倒计时早已开启,想到即将到来的神州陆沉惨剧,虽是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赵羽飞仍然遍体生寒,只觉毛骨悚然!

好在穿过来了,还有改变国事天下事的机会!

不过,要先处理好家事。

赵羽飞,十八岁,京师锦衣卫底层军户。

六年前萨尔浒一战,父亲阵亡,大哥丢了一条腿。

大哥残废,光靠嫂子一个人辛苦织布,还要拉扯五岁的小侄女,日子太难了。

全家都眼巴巴地指望赵羽飞能继承父兄的锦衣卫小旗职位,多少能拿些粮食回家。

结果军户坊的总旗不给通过,说赵羽飞身体瘦弱,性格绵懦,不够资格充任小旗。

瘦弱不用说了,大明末年,底层军户哪家能好过?谁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至于性格绵懦,更是扯淡。

原主只是不喜欢与人争斗。

这些都是总旗伸手要钱的借口罢了。

要的还不少,整整一百两银子!

赵家要是能拿得出一百两银子,还会眼巴巴指望赵羽飞当小旗的那点俸米?

老爹死大哥残,原主又是个瘦弱少年。

总旗这是柿子捡软的捏。

大哥急得嘴唇冒大泡,嫂子纺布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面黄肌瘦的小侄女,懂事得令人心疼。

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已经和赵羽飞融为一体,但性格丝毫没有。

前世的赵羽飞,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

压根没把总旗的刁难放在心上。

狗一样的东西,刁难我?种猪站门前流口水---你也配?

不着急打狗。

首先要改善赵家的困境,需要立功,立大功,越大越好!

功莫大于救驾。

赵羽飞今天就是来救皇帝的。

只要能救皇帝一命,那往后在大明的日子,那还不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酌中志》里的记载再次浮上心头:

“上五月十八日,幸西苑……申时后……二珰与上俱堕水……”

天启皇帝朱由校,就是今天申时,在西苑落水,身体受到严重损伤,缠绵病榻两年后驾崩。

站在煤山之上,目光投向远处的西苑,后世的北海公园。

琼华岛万寿山上,现在还没有那座四十米高的白塔。

那座塔将在满清攻占京师后,由笃信番僧的爱新觉罗·福临,在他指挥他一生中有名的两场“战役”: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的同时,下旨为他的番僧师父祈福而建。

花费白银一千七百万两,尽是民脂民膏。

赵羽飞希望这座塔永远也不要建造。

就算只为了这一条,也要救天启皇帝!

前世曾无数次推演过天启朝的政局,一个确切结论就是:天启如果不是二十出头就驾崩,大明就还有一线希望,满清未必能入主中原。

今天正是天启五年五月十八日。

隔得这么远,西苑太液池看上去就像是一小碗水,湖面上天启皇帝的花舫更渺小如芥子浮于杯水之上。

申时是下午3点。

看向手机屏幕:13:30。

等一会儿天启皇帝就会落水,等待赵羽飞的拯救。

该动身了。

借来的枣红马在他身边安静地吃着草。

赵羽飞抓着备好的绳子,翻身上马。

“驾!”

出发!

去立救驾的不世功劳!

~~

一个时辰后。

西苑。

角门口站岗的锦衣卫,看到一个牵着马的小旗走向角门,并没有上前阻拦。

高墙之内,还有十三道游动哨。

没有口令,谁也进不去。

执勤的规矩是外松内紧,离皇帝越近,就越严格。

最外围的第一道防线,是拦闲人百姓,不是拦自己人的。

松了口气的赵羽飞牵着马,沿着小路走向太液池。

路边树梢上,鸣蝉不知疲倦地嘶叫着。

透过垂柳枝条的空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艘描龙画凤的巨型花舫,正在缓缓移动,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影影绰绰的正在举杯畅饮。

能看到当中那个人,全身穿着明黄色的服饰。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穿明黄色:天启皇帝。

这是龙袍的颜色。

赵羽飞深吸一口气,左右张望,林荫道上静默无声。

他掏出手机,14:59。

改变他,还有整个大明命运的时刻随时可能到来——

“站住!”

随着喝令声,树后跳出一个锦衣卫小旗,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盯着赵羽飞的眼神,冷酷无情。

是埋伏在此的锦衣卫暗哨!

“什么人!”

“巡岗查哨。”

赵羽飞极力让自己回答的嗓音显得正常。

“今日此处并无游动哨查!你到底是什么人?”

锦衣卫暗哨的刀提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狐疑的光,接着又立即追问道:“口令!”

完蛋了……

纵使赵羽飞对明史很熟悉,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天启五年五月十八日下午,西苑锦衣卫的巡查口令。

见赵羽飞没有回答,对面的锦衣卫暗哨并没有迫近,反倒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右手提刀架在胸前,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但是他的左手,拿起了挂在胸前细绳上的报警铜哨!

只要他吹响铜哨,尖利的报警声立即会响彻附近,然后赵羽飞会被成群的锦衣卫按倒在地。

之后会被送进锦衣卫的诏狱,或者东厂的刑房。

他没办法解释为何混进西苑!

刑罚下编造出无数破绽百出的谎言,然后是更多的酷刑……

锦衣卫暗哨嘴里叼着报警铜哨,露出冷酷的笑容。

只能豁出去了……

“大胆!”赵羽飞怒喝一声!

暗哨一脸懵逼,一时间竟然没有吹响铜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