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素炭奇图

一间精致书房内，烛光摇曳。

大赵主使张廷逊身着便服，正神情严肃地举着一张白纸阅读。

此时，他坐在一张红木圆桌旁，桌上还摆放着几张重要的信函和地图。

左手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似乎颇有些费解。

“你们说，这段国内外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行为如此奇异？”

原本在他对面，夏烈等三位入微护卫立于房中，不发出丝毫声音，唯恐惊扰了他的思路。

听到他发问，不禁都面面相觑。

夏烈抱拳道：

“大人，我等武夫……”

张廷逊一脸笑意的说道：

“夏护卫不必客气。段国申氏以武得国，原和一般皇家不同。”

“他们僻处西南，原本就更多些草莽气息，行事作风更像武者。三位但说无妨。”

“今日午间便是冬狩结束之时，我看到那些皇子世子猎物都是平平无奇，有些简直像是从食肆里买来的。”

“各处的暗子也是纷纷提到，杨丞相一系的官员不少人都突然不见了。”

“三位王爷的府邸都来来往往多了不少人，尤其是那彤王府仿佛被人搬空一般。”

说道这里，张廷逊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又道：

“杨起山和丹桑卡洁这两个，在段国举足轻重之人，再也没有露过面！”

“一个盘踞多年，一个代表了白夷族的势力。他们任何一个失踪，原本都该引发一场大乱，这次却又似乎风平浪静。”

“无论我如何试探，申雄始终油盐不进，言他们另有要事无暇分身。”

“本官为官二十多载，从未遇过如此怪事。三位能否给我一些意见？”

夏烈身旁一位黑衣护卫，此时问道：

“大人，那伴读人选已挑了彤王世子申初，我们为何不直接问他呢？”

张廷逊摇头道：

“此亦为我另一疑惑之处。仅五日不见，其他皇子世子似对此事皆失兴趣，唯有申初此人仍在奋力展露文采。”

“偏偏这些人眼神交错之际，彼此颇有敌意。”

“我故意暗示申初三回，可私下过来找我们寻求庇护，他皆故意充耳不闻。既然信不过我们，问亦白问。”

三位入微护卫皆默然不语，似毫无意见。

夏烈那日回来后，就随意编了一套说辞搪塞，致整个大赵使臣明明于这苍澜山内，却一点真相皆探知不到。

他心知这位张廷逊大人，多少已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过他早打定主意，一回大赵交付了任务便辞官回家，无欲则刚对方亦奈何他不得。

张廷逊看三人都是这等反应，刚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有一个下人冲入通报：

“大人！院外誉王府十二世子申平求见！”

张廷逊登时心中一奇，重复道：

“誉王府十二世子申平？不是虚叶禅师？”

那下人是使臣从大赵带来的亲随，立刻道：

“是的！他的名帖上是这么写的，上面有段国宗人府的官印。”

张廷逊立刻起身说道：

“快快有请！也把姚匡田大人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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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一座会客厅堂之中。

张廷逊、姚匡田就见到了长身玉立，已经换了一件金纹白底长袍的申平。

他此时头戴一顶布冠，似乎已经开始蓄发。

两边以使臣与一国世子的规格彼此见礼，然后再行入座。

申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姚匡田坐在对面，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心有忌惮。

这货这么不堪，恐怕很快就会被张廷逊看出破绽。

他决定直接了当，不和这些文官浪费太多口舌。

当即便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向着主位上的大赵使臣递了过去，说道：

“张大人请看。”

张廷逊心中好奇接过，这就是前几日说过的丹青之道？

这张宣纸长宽皆不足一尺，既无画框亦无装裱，着实简陋至极。

这申平既然已经还俗，怎么行事作风如此有辱斯文？

他心中略觉怪异，双手接过之后定睛看去，顿时心中如五雷轰顶，几乎拿不住这张轻薄白纸！

接着他便浑身微颤，似看到了稀世奇珍，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

张廷逊猛地抬头，欣喜的朝申平看去，开口道：

“这是世子你……”

申平朝他微微一笑，径直答道：

“正是鄙人拙作。不知能否满足佶帝陛下的要求？”

张廷逊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着空中一拜道：

“这等丹青笔法，世间从所未见！平世子，过谦了！”

“若这等神技都无法得圣上垂青，这天下间便再无几人能办到！”

只是这一瞬间，张廷逊眼中便是一片火热，所思所想这等画技，赵佶帝会如何奖赏他的举荐之功？

什么段国内乱，杨起山和丹桑卡洁到底去了哪里，瞬间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要不是此时寒冬，前往大赵怎么都要春暖花开，一个多月后了。

他真恨不得立刻就带着申平出发，好早日进京面圣！

如此反应，他身旁的姚匡田、夏烈等人都是无比好奇。

张廷逊绝对是个能吏，更出身国子监，算得上饱读诗书见多识广，众人对此毫不怀疑。

到底是什么样丹青之法，居然能够让他如此失态？！

但这画作的主人，却是一位那么年轻的后生晚辈？

姚匡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张大人，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这位平世子，之前乃是和尚，没读过什么书，怎能……”

张廷逊此时脸上皆是笑意，被他反驳也不在意，径直把手中的白纸向他塞去，要他自己看。

姚匡田疑惑接过，把那白纸摊开，夏烈等人也不由得从他身后一同看去。

“这！这是！”

众人惊骇的眼中，只见那白纸上，居然形形色色画了不少人物！

与世间笔墨不同，那白纸上仿佛仅有一种炭黑之色，可不知为何，所有人物竟无比栩栩如生！

尤其是那画面中央，居然画的是张廷逊！

或灰或黑的笔触之下，他的形貌当真被描绘的分毫不差！

正是当日冬狩祭典时的衣着打扮，竟无半分偏差！

任何一人只要看过此图，再看到张廷逊本人，都能一眼便知是他！

如此鬼斧神工，简直比普通铜镜照射，都要来的相似！

这竟是凡间手笔！？

“要是宫中哪位娘娘得到这等丹青国手……这是滔天的富贵！”

就算是姚匡田这等人，脑中瞬间也闪过了无数念头！

所有人都明白，申平成了！张廷逊成了！姚匡田成了！

甚至他们这些护卫，也都成了！

姚匡田先是心中狂喜，然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脸色剧变。

他连忙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张纸，仿佛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着！

众人朝那纸上看去，瞬间便好似看到了一座巍峨山峰。

“平世子……，这张龙泉峰草图，也是你画的？”

申平定神一看，如此素描画法除了他当真没别人了，不由点头笑道：

“确实如此。原来姚大人有我的信手涂鸦之作，倒是不胜荣幸。”

姚匡田刚要客气几句，却居然感觉芒刺在背！

以往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张廷逊，居然以无比冰冷的视线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他刚要细看，却发现对方眼中又似乎全是笑意，仿佛是自己幻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