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消散,朦胧之间,仿佛看到有个人影在不断狂奔,路上满是残肢断臂,天空被染成血红,俨然一副地狱模样。
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方才的可怖仍心有余悸,眼前是熟悉的哥特式风格的卧室,德雷克印象中喜好这种风格的好像只有她了。
撒旦安静的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古籍,认真的翻阅。德雷克好奇的凑过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特殊符号。
:“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复杂。”
:“是十三世纪一位名叫卡瓦里哈的炼金术士编纂的《圣瓦里安》,一部研究物质转换的工具书。”
德雷克兴趣索然,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闭目养神。撒旦则依旧安静的翻阅着书籍,一切安静,祥和。
轻微的鼾声响起,德雷克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他的精神被过度消耗,唯有充足睡眠可以缓解,加上有撒旦在,他的内心有着极大的安全感,可以全身心的放松。
看着德雷克睡着后,撒旦放下了书,瞬息间离开了房子,目的地是先前的农场。严泽满是血痕,看起来颇为狼狈。
:“撒旦,你越界了!”
:“我越没越界不是你有资格说的,不过是某人养的条狗,真是聒噪,今日不杀你是看在你主人的面子上。”
:“我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跟你主人的恩怨我自会与他解决,而你,算了我不想多说,你去地狱,他们可是有很多话想要与你“倾诉”。”
:“不!不要!我不去!放过我吧!我不要去啊!”严泽歇斯底里,拼命挣扎,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他的求饶起不到任何作用,地狱的三头犬已经露出了它钢针般的森森白齿,黑夜之蝶为他指引方向,地狱的诸神为他敞开怀抱,他们向撒旦道谢,这是一群连撒旦都颇为忌惮的存在。
惨叫声起,寂静声落,偌大的工厂此刻只剩撒旦一人。空间一阵轻微的晃动,娜丽莎一袭黑衣出现在撒旦身旁。
:“主人,我已探明,凌晨那起车祸不是意外,那群家伙出手了。”
:“不出我料,姬尧那家伙在这个时候肯定是坐不住的,毕竟那个时刻快要到了,连她都会死。”
:“莫非是血月祭祀?”
:“没错,那种存在要想苏醒,就必须血祭。”
:“可是,姬尧和主人您是同等实力,那您.....”
:“姬尧她会死是因为她有牵挂在世上,而我无牵无挂,当然可全身而退。”
撒旦走出门外,漫天的繁星熠熠,浩渺的宇宙中总有双无形的大手将人的心牢牢抓紧,撕扯着,拉拽着,抛到那冰冷的死之境界。
:“前些日子太平洋是不是产生了剧烈震动。”
:“是的,据研究,有一股能量在海底不断膨胀,若是再给他三个月时间,或许会演变成十级大地震,那可有够恐怖的。”
:“那是他的心跳声在震动。”
娜丽莎被惊得心神晃荡,十级大地震,那是足够毁灭半个地球的威力,却只是某人心跳散发出的微小能量,哪怕她跟着撒旦已多年,也是难以接受。
撒旦语气转柔,轻轻的抚摸着那枚木牌,眼神中满是宠溺。片刻后,她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冷漠,美得不可方物。
:“看来是时候了,该将核心交给他了,地狱里的那群老头子全都嚷嚷着非他不可。”
:“这可事关地狱的未来,那群老前辈这么...”盲目二字卡在喉咙,她知道此事已无商量余地。
:“毕竟他的背后,可是连我都要仰望的存在,那群老家伙还说要把他的名字改回来,真是迂腐。”整个地狱恐怕也只有撒旦敢说这话了。
娜丽莎正欲告退,一股凉风袭上背肩,一把闪烁着阴冷气息的银色尖刀抵上了心脏,一双宽厚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红唇,猜测来看,应该是一位魁梧的男人。
:“是你。”撒旦的语气并无意外之色。
:“唉,维妮小姐,你我都多少年没见了,语气还是这么冷淡,可叫我伤心,人家可是好想你的。”男子的语气肉麻,与他的气质颇为不符。
:“你来,不就是为了核心的事吗,我已经决定交给你儿子了。”
:“怎么可能,那群老家伙怎么可能同意,他们全都是死脑筋,除非...”
:“没错。”
:“我***,那群老不死的,敢拿我儿子当祭品,真是不想活了,逼我欺师灭祖!”
:“别急,你儿子的事还有解决方法。”
:“什么?”
:“靠他自己。”
:“唉,你说的没错,只能靠他自己了。”
:“你能不能放开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抱歉,抱歉,你也知道,早些年我的工作,习惯了。”说罢他放开了束缚娜丽莎的双手,快步闪至撒旦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维妮是拉维妮斯的爱称】
:“姬尧的女儿在中国,和我儿子在一起,他们两个人可是我钦点的一对,你以后遇见了姬尧让她别插手,有我这个亲家,她不丢人。”
:“..............”
没等撒旦回应,男子消散在黑夜中,来无影,去无踪。
:“真是一个白痴。”撒旦罕见的嗔怪着,看的一旁的娜丽莎目瞪口呆。
:“你回去吧,核心的事我会告诉他,你先回一趟美国。我有话和弗雷德说。”
:“是。”说罢,娜丽莎的身形同样消失在夜色中,不同的是,空中有轻微的波动,从结果上看,男子最差也与撒旦同级。
:“这个世界太脆弱了,连生存都要寄托在强者的规则下,真是生不如死。”
指尖微光一闪,德雷克酣睡的身影浮现在前,看起来,他累极了。撒旦依旧是捧起那本书,仿佛从未离开。
同一片天空下,演绎着不同的悲欢与离合,挣扎在尘世的少男少女,又该何去何从。
满是疲态的白梦费力的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扑在床上,释放着一天的压抑。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在杀人了。
不清楚原因,他唯一了解的便是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都会付出生命代价,唯一例外的就是母亲。其实母亲的老年痴呆都归结于白梦自己,他因为学业的事与母亲大吵一架,母亲一怒之下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之后,他离开了家乡。直至三年后,在社会重压下变得心灰意冷的他,才选择回去家乡,去麻烦那三年不闻不问的母亲。
那一天见到她是在嘈杂的街头,一位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白发老太在垃圾桶前认真的翻找着食物,因为疾病的缘故,她的肢体很不协调,嘴角不时流涎,口中嘶吼,惹得围观的群众颇为激动,不时拿出一些变质食物扔向她。
站在人群身后的白梦已是泣不成声,他很清楚,母亲绝不是第一天这样,自己走后,她度过了多少天这样的日夜,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脆弱的自尊心驱使着他夺路而逃,发泄式的狂奔,直至力竭,麻木的倒在地上,癫狂的大笑,声带吼到嘶哑,压抑着三年的情绪在此刻释放。
刺骨的寒风将他冻得生疼,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四周安静的有点可怕,从地上的传单得知,今天是冬至。
街上的店铺飘来阵阵肉香,家家户户都准备好迎接冬至庆典的到来,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带着孤独与绝望,站在世界的最底层,仰望着碧海和蓝天,那是他唯一剩下的,一切。
兜兜转转之下,来到了曾住过的桥洞,这里阴暗潮湿,带着底层人民最朴素的气息,在这里,他感到了一丝心安。
一阵恶臭传来,他回身望去,自己那天使般的母亲在笨拙的啃食着一只肮脏的死老鼠,他那本就脆弱的心再一次被撕得粉碎,他再也抑制不住,上前用力抱住了她,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任何人,他只是她最爱的孩子。
老太明显被吓住了,惊慌的抱住头,蜷缩在角落,脖子和四肢上满是淤青和烟头烫伤的痕迹。他的心再次狠狠的被扎痛了,他实在不愿相信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保护自己的姿态,熟练的让人心疼。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肩头,像是心有所感,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将他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伸出布满血痕的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她认出了那朝思暮想的男儿,嘴里想说出他的名字,发出的却是难听的呜咽声,她的声带很早之前就坏了。
一张纸条从她的口袋中掉落,他捡起来,上面只有六个字。
——找儿子,对不起。
他疯了,他发疯似的想要让母亲远离这种生活,他们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小区,遭到了邻居们的全力抵制和暴力驱逐。他永远忘不了那座母亲下跪换来的小区如同一只恶魔在狞笑。再次回到桥洞,从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将母亲送到最好的养老院,自己远赴京城赚取住院费用。
思绪回到现在,白梦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他的泪已经流干了,唯有与母亲相关的回忆中才会流泪。裤兜里还放着阿列的名片,上面是一家位于HD区的侦探事务所。
或许上天还没有抛弃这个可怜虫,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一条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他选择了,迈出那一步!
黑夜拭去外衣,黎明附着霓裳。光明吞噬黑暗,愚蠢而又无知。
HD区坐落着众多高等学府,其中不乏清华大学,中关村等人才聚集地,勤劳奋发是当地的居民的基本特征。有一家店却是与众不同,这家店铺的老板甚少开业,或者说从没有人见过这家店铺的内部结构。
店铺内部的客厅只有少得可怜的数张桌椅,一名粉蓝渐变色头发的少女正无聊的玩着手机,偶尔出神的望着地板,吐出口中的泡泡。
与此相反的是店内的另一名男人,西装革履,梳着一丝不苟的上班发型,坐在电脑桌前,认真的完成着工作,从年龄上看三十岁左右。
店铺的主人自然是阿列,他正神经兮兮的蹲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的行人,颇有一股港片中犯罪嫌疑人的既视感。
:“喂,阿列,你说的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来啊,都等了半天了!”
:“他肯定会来的,我发誓。”
无话,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天色渐晚,日落西山。等待中的人还没来,连阿列都有些等不下去了。
叮铃铃,那期待已久的铃声终于响起,阿列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打开门热情的拥抱着远道而来的新伙伴。白梦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明明是那么严肃,难道这就是外国人的另一面。
店内的两人也都热情的起身与白梦握手,这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这个大家庭里,他隐约感受到一股名为家人的存在。
阿列转身回厨房,一阵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传来,二十分钟后,一顿丰盛但算不上美味的一餐便做好了。
四人高举酒杯,一同祝贺这个充满意义的日子。酒过三巡,大家慢慢的放下了戒心,开始有一茬无一茬的聊着陈年往事。从大家的聊天中,白梦也了解到了大家的身份与故事。
粉蓝发少女名叫莉夏,来自遥远的冰岛。在她小时候,曾经因失足坠入一座深潭中,在那里,她见到了圣光金翼的大天使。当时的她奄奄一息,那位大天使便将自己的心脏植入莉夏体内,那之后虽然活了下来,却总是会被一些烦恼困扰。总是会有陌生的金色字符在眼前闪烁,血液中掺杂着金色粉末,发色也逐渐向金色转变,后来阿列找到了她,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团队,那粉蓝色头发是她与过去的自己说再见的证明。
成熟男人本名岩城真悟,是日本岩城流的第四十七代传人。他的身世充满了悲剧气息,父亲为了追求剑道极致,狠心杀了发妻,并当着他的面将尸体剁碎,强迫他生吃,直至全部吃完。从那时起,嗜血,食人刻在了他的基因里,每到压抑不住自己时,他都会化身为“夜兽”,狩猎着,享受着。从那之后,他舍去了之前的名字,换成了更符合自己的——鬼岩城虎。直到阿列找到他时,他还是一副野兽的模样,为了完美的掌控身体的奥秘,他选择加入阿列的团队。
阿列的经历则比较简单,他天生就拥有看透一切的本质,这也导致他从小孤僻的性格。后来的一次森林火灾,学校组织学生野营,他因为一个人独处而逃过一劫。在那场火灾中,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他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入火海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火势愈演愈烈。浓雾中,他看到一扇鎏金大门在空中敞开,一道十三级的阶梯铺开,上面依次站着耶稣及他的十二门徒。他先前看到的同学们其实是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本体早已死去。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有了一个颠覆世界的想法——创造一个天堂!创造一个能容纳所有人的天堂!创造一个人人都是上帝的乐园!
实现那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巴别塔计划,那就是叛乱!只有毁灭原有的天堂,才能孕育新的世界。当然,阿列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这些还只是想法,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细微的鼾声响起,阿列倒在地上睡着了,白梦想将他扶起,遭到了莉夏的阻止。
:“那就是他的床,不用管他,要不要去街上走走?”
:“倒也行。”
晚风拂面,显得格外舒服,二人漫步走在街上,显得惬意祥和。莉夏掏出一包口香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咀嚼,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放松下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嚼口香糖。抽出一包扔给白梦,示意他尝尝。
刚进嘴的一瞬间一股爆炸性的气味直冲天灵盖,呛得白梦直咳嗽,一旁的莉夏则是笑得腰都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白梦也效仿着莉夏坐在地上,从视角上看,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好了,抱歉啊,刚才想逗你玩。”
:“没事,而且那口香糖真的很好吃。”
:“真的?”
:“真的!”
没有过多的表示,但她的嘴角还是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看样子喜欢这款口香糖的人不多,白梦算一个。
:“其实,我从小就是个怪人,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想以此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久而久之,被大家当成了怪胎,很少有人肯与我说话,他们认为和我说话会被诅咒。”
白梦没有回应,他在一旁静静的聆听。
:“直到我坠潭的那一天,我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漆黑,但在那一天之后,我的人生终于触摸到了黎明。”
:“从那之后我就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再见到那位天使,告诉她,有一个曾被世界抛弃的小女孩长大了,她勇敢地活了下来。”
白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莉夏身上,十二月的风,带点冬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