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他的剑比别人快,此时却在长处上输了人,始料未及。他赶紧以双手持剑,向上一架,险险挡下这剑。
这剑未得手,唐千面无表情,左脚一踏,又是一剑斜斩而来。
和之前的切磋不同,此时唐千并非将叶明当成“厉害的玩伴”,而是“弱小的挑战者”。
前者他会恨不得自己修为降成对方同个境界,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后者却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也就是说——叶明上一次对上的是“元婴中期的唐千”,而此时哪怕修为已经压下,面对他的仍是“大乘初期的唐千”。
身份转换过来,差距大得可怕。叶明仓促之间举剑再挡,未来得及附上太多真元,险些让玄天剑脱手而出。
唐千没有给叶明喘息的机会,右脚踏出,一剑自左而右,平砍过去。
虽然接连两剑都是从右方攻来,叶明这剑虽不难挡下,可唐千的剑太快,他只能凭着练剑多年的反射动作抵挡,无论神识还是真元全都跟不上对方。
一向以速度著称的他,被唐千飞快的剑完全压制,而他此时,便是“暗暗苦笑”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做。
和多数人不同,叶明在战斗时并没有全凭反射,而是仗着自己过人的神识,和天生敏锐的战斗直觉,想出一步步计策对敌。
出剑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思考,根据对方出剑的角度、运起的真元,自己这剑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下一剑应该如何斩出,又要在什么时候使用剑法。
在以念为单位的战斗中,叶明凭着过人的天赋,在一瞬间算出结果,并以此为基准出下一剑对敌,料敌先机,自然就能无往不利。
一路走来,无论是盘古密林间与妖兽的对决,还是往后的数次战斗,除开对决戚彦时的气血冲脑,哪怕是暗杀钱复后面对丁原的单方面挨打逃脱,也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哪怕是无能为力、必败无疑,如和梁渠的战斗,整个战局也都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输,他也知道自己是输在什么地方,该如何小心。
不过这些都在方才短短的三剑之中,被斩碎了。
且不同于以往落败于强敌,唐千动用的真元并不比他多,也没用什么强大的剑法,或同境使不出的高妙手段。
只是和他一样,平淡无奇地出剑。
甚至他还让叶明先攻。
叶明死死握着差点脱手而出的玄天剑,整个人被往旁击飞。
——
叶明在半空中便已回神,调整姿势安然落地,凝神看着已奔至他身前,举剑斩落的唐千。
他没有再挡,而是使劲一斩,仓促之间并未调动太多真元,不过出剑实时,总算和唐千对了第一剑。
虽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速度上被唐千完全压制,叶明却没有因此失去信心。
早在六年前,他在父亲肩上看着同门、师长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那刻;早在六年前,面对修为比他低的妖兽,十年修为却只能拿来逃命那刻,他就已经不是那个万众瞩目、无所不能的天才了。
并非他的心理素质高,若非满脑子想着报仇,逃出生天的他,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举剑自刎。
如今在自信的速度上败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毕竟曾经无比骄傲的门派,也是被这么轻描淡写的灭了满门。
见叶明对了这剑,唐千有些惊讶。
他并不认为叶明会被他单纯的几剑击败,却也没想到叶明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不过唐千可不打算给叶明机会,无论是谁,一旦真的想要“切磋”,他唐千都是拼上全力的。
眼见唐千又一剑过来,叶明好不容易抓住节奏,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甘示弱地提起一股真元,也斩了过去。
这是这场对决里,叶明第一次来得及附上真元,好好的和唐千对一剑。
“当!”
两剑相触,玄天剑上的真元却随即爆散,只见唐千剑势丝毫未减,斜斩而来。
叶明在剑被一股巨力撞开的同时,身体已经反射性的顺势往旁一侧,这才险险躲开。饶是如此,左臂仍被鲲鹏上饱含剑意的真元刺得满臂生疼。
他能躲开这剑,并非他的反应快、看穿剑势,单纯只是熟能生巧的反射动作罢了。
若叶明还有时间摆出表情,定然是哭笑不得的苦笑。
唐千这剑这么强,自然不是用了超越元婴上期的神识,作弊般地在短时间内聚起大量真元。
这剑这么强,是因为它是剑法。
九州岛大陆唯一没有起手式的剑法——寒镜。
叶明能反射性地躲开,便是因为他被寒镜斩过太多次,导致身体在剑势溃败那刻,便自己做出反应。
和昆仑派所使的寒镜不同,唐千的寒镜并没有那么繁复多变、变幻莫测,一招一式都斩得清楚,以此换来的,便是寒镜最大的弱点——速度和力道。
要做出这样的改变,自然不是多放点真元、简化动作、力道加大就能办到,寒镜的每一步每一旋要怎么动、该怎么放出真元都是不能擅动的,否则只会沦为一般凝聚真元的斩击,压根儿就舞不起来。严格来说,唐千现在使的已经不是寒镜,而是自己集百家剑之精华后,自己改动寒镜所创造出的崭新剑法。
不过有利便有弊,改动过的寒镜虽然解决了最开始容易被打断的缺点,却在舞动后能让人看清剑势,让人能够应变。
叶明一剑未果,见唐千第二剑斩来,同样提起真元对了一剑。
这剑自然也是毫无悬念的被鲲鹏撞开,叶明却趁势多退了两步。
单纯以战略上来说,唐千在抢攻时用了这招寒镜全无破绽,它不需起手式的特点加上唐千本身实力上的优势,完全足够让叶明毫无还手之力的败下阵来。
不过巧就巧在叶明对寒镜太过熟悉,毕竟当年叶泉已经打算让他参加大比,昆仑派身为夺魁热门,如何对付寒镜一直都是各大门派师长苦心钻研的课题,面对这九州岛最特别的剑法,叶明有的不只是自身经验,更有着前人探究多年的智慧结晶。
唐千的寒镜虽有变化,总是不离其宗旨,这借机一退的剑,不知是多少玄天宗门人的失败经验。
眼见叶明拉开距离,唐千也当机立断,止了寒镜,举起剑来。
叶明七星步才踩到第六步,唐千这剑便斩了出来。
这剑却是叶明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哪个昆仑派门人能在舞完寒镜后,用寒镜舞出的真元顺势斩出剑法。
还是他最熟悉的剑法。
玄天剑法‧断峰!
过去时常会有豫州人笑说:如果豫州三大派能归作一宗,那岂不是天下无敌?可惜三派掌门放不下权,不然大比还用比吗?
这当然是玩笑话,莫说要精,光是学会三派任何一派的剑法,都不是容易事,何况融会贯通?
叶明没想到,他今天能在这不见天日的碧落黄泉里,看见那故事里的人。
是不是天下无敌不知道,无赖至极是肯定的。
这么短时间就能出一剑断峰,叶明也没时间抱怨唐千这剑不讲道理,剑法飞掠而至时,他才踩出第七步。
他不只踩得慌忙,原先要使的那剑断峰,此时也不适合再出。
最后一刻,他硬是闭了几处穴脉,将真元强锁在玄天剑上,凝而不发,举剑斩落。
从断峰转为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