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星铁木社

崖北不是一个地级市,甚至不是一个大地方,只是一个小县治,也在海边,却不是什么旅游风景区,以养海带闻名,除了贩海带,人们丝毫记不起还有这么个地方。

崖北距离临水市只有三四个小时车程,却跨越了两个省。因此这是个在临水提起来,仿佛哪里听过的地名,若要说出这地风物,人人又哑口无言。

两人上高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要到目的地,怕天都要黑了。

花帘月在高速上问陆晨:你有驾照吗?

陆晨说:有驾照。

花帘月:那该你开车。

言罢正好遇上服务区,进服务区休息换成陆晨驾驶,陆晨自拿到驾照那刻开始,就再没摸过车,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驶进高速,花帘月也有小女人的一面,她不是开不了,也不嫌累,只是享受坐副驾驶的感觉。

花帘月对杨斌有好感,可那只是好感,但面对陆晨很亲切,没有隔阂感。

路上花帘月实在无聊,对陆晨说:你唱个歌我听吧。

陆晨说:我不会唱歌,五音不全。

花帘月道:那,我唱你听。

花帘月唱了一首歌,声如莺啭,陆晨沉醉在花怜月歌声里,连说好听,就这样花帘月给陆晨唱了一路歌。让陆晨幸福的要死,这要是让临水大学那帮暗恋花帘月的广大男同胞知道了,非集资杀了陆晨不可。

陆晨不笨,一路把车开到了崖北,下了高速,按照罗文尚给的地址导航行驶,曲曲折折,来到一个极其偏僻的海边村庄,村子名叫蛏子沟,只有四十多户人家,而且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人丁寥落,几乎看不见人,连条狗都见不着。

陆晨找到村中一家小商店,寒冷的海风中,商店半开着门,里面坐着一个暮气苍苍的老头,头发花白,正提着一把大铁壶,往煤炉子上蹲。陆晨迈步店中,见两壁萧萧,货架上只有几桶方便面,三五包火腿肠,零零星星几盒烟,都蒙着尘土。

陆晨问道:老大爷,蛏子沟村是不是有家红星铁木社?

当初罗文尚告诉陆晨,找霍天成要去崖北县一个叫蛏子沟的小村庄,不过他不在村里住,还在村北十余里,一个叫红星铁木社的地方,那地方非常荒僻,只有蛏子沟一条小路能进去,所以要先到蛏子沟。

大爷耳朵有点背,一手罩住自己的耳朵,吃力的问道:你要买什么?我听不大见。

陆晨大声说:不买什么,我是问红星铁木社怎么走?

大爷听明白了,说道:顺着村里的小路,一路往北,没有岔道,走到头就到了,还有十多里地呢?早先那里有军垦农场,后来搬了。

陆晨又大声问:大爷,这里有没有旅馆?

话一出口,陆晨就觉得问了等于白问,这里稀稀落落四十几户宅子,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有旅馆,

大爷却说:旅馆得去崖北县城,离这还有五十里地呢,听说现在修路,还得绕路,百十里地打不住,谁家出门也不能顶着房子走,你们小两口要不嫌弃啊,就在我这破店里睡,我这有张床,有炉子,冻不着。

罗文尚给陆晨说,蜃楼海市开市的日子,就在明天,而且每开市都在清晨,陆晨怕今夜去了崖北,第二天回不来,就对花帘月说:怕是要委屈你了,你看这行吗?

花帘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晨,脸红红的说:咱……咱们们两个,睡……睡一张床?

陆晨说:你放心,我去车上睡。

花帘月看了看小商店那张所谓的床,一直被当货架使用,只不过堆积的货不多了,一条腿是瘸的,垫着砖头,砖头上都生了白碱,但花帘月可不是挑剔的人,当即答应了。并对老大爷说:我们按照宾馆的价,给你钱。

大爷笑笑说:钱不钱的不要紧,买我点东西就行了。

陆晨和花帘月很感动,在这个追名逐利的世界上,有人清心寡欲,单纯为人着想,实属不易。

当下陆晨塞给老大爷五百块钱说:还得麻烦您给做晚饭。

老大爷觉得钱太多了,坚持不收,陆晨硬塞给他。老大爷很受难为,找来找去找不到待客的菜,就把自家养的鸡给杀了一只,收拾干净烹煮飨客。

陆晨瞅着货架说:咱们只能买些牙刷牙膏之类的东西。

花帘月却一直想着晚上怎么睡觉的事情,说道:要不,你还是在床上睡吧,车里伸不开腿的,反正……只要……你不越界……就成。

花帘月曾和陆晨郝瘸子共住在海参池子一晚上,又共同在出租屋住了二十天,对陆晨还是很放心的。

陆晨也知道睡车里肯定很难受,他不怕自己忍不住越界,而是怕花帘月一不小心越界,自己就死定了。但睡床板总也好过睡车里,花帘月越界的风险比较低。

于是陆晨就同意了,花帘月却显得不安起来。女人的情绪总是捉摸不定,一方面希望陆晨能在床板上睡,一方面又害怕陆晨会越界,既兴奋又胆怯。

晚上吃完鸡,两人关上商店门,添了些煤,烧的暖烘烘的,花帘月打开老大爷拿来的带着樟脑味道的被褥,铺在床上,恍惚间,两人都觉得,好像就是荒村夜店的一对小夫妻。

夜晚和衣睡下,陆晨不一会就睡着了,花帘月揪着被角看着陆晨侧脸,心道:他真的不想越界?难道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最起码说几句过界的话,我不会生气的,或者辗转反侧睡不着,也算对同榻美女的一点尊重,看来他真的一心只想王小呆了,我可不想和王小呆抢男友,祝他俩百年好合……

第二天凌晨三点钟,陆晨就把花帘月推醒了,花帘月正在做梦,梦见了蜃楼海市,海市里全是鲜花,鲜花丛中飞舞着指头大小的小仙子,一个个向花朵撒着金粉,陆晨坐在花丛里傻笑……

花帘月一睁开眼,见仍是破旧的小商店,陆晨确实正对着自己笑,陆晨说:天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出发,太阳一出来,蜃楼海市就进不去了,罗文尚亲口说的,你赶紧着,刷刷牙就走,别洗脸梳妆打扮了。

陆晨把热水端到花帘月面前,花帘月只是刷牙洗脸,简单把头发一绾,就算收拾停当了,临走花帘月给老人家留下一万块钱,就仍在他商店的钱匣子里。

两人出门而去,冷风残月,陆晨驾车一路往北驶去。大约跑了半个小时,晨曦微光下,见路的尽头有一个大院,四围都是斑驳的红砖墙,大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块快要朽烂的牌子,上面写着崖北县歌名委员会十三涂农场红星铁木社,那牌子差不多有五十年了。

陆晨和花帘月下车,忽然看见远处一个大红灯笼晃晃悠悠的朝门口飘来,灯笼旁没有人,形如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