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头有风,初夏之际,风不算大,却也吹得远处柳条枝左右摆动,犹如曼妙少女。
然而门口的那团蓝色火焰,就像千斤巨石一样,屹立不动,这个季节的室内,有穿堂风,室内空气和门外相吞吐,门口隔蝇的珠帘被风吹得悉索作响,却吹不动那团蓝色火焰。
火焰是半透明的,依稀能透过火焰看见门外的事物,如轻纱一般,看似柔弱,却像有个锚一样死死将这团火焰锚住。
半透明的火焰里,依稀能看见一个黑黑的小东西,浮在火焰中部,那东西比指甲盖还要大一些,陆晨虽然不戴眼镜,可多少有些近视,并不是满血视力。
王小呆上课是要戴眼镜的,近视的更厉害,只有花帘月的眼睛超常,能达到2.0以上,飞行员水平。当初倪巧儿选择这个徒弟,也是看她身体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倒不是身体多么强健,贼不需要强健,需要纤细,需要视力好,需要耳朵灵敏,需要各方面体感都敏感。
花帘月能看清那黑黑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虫子壳,就如蝉蜕一样,但那东西的外表和蝉蜕区别甚大,可以确定并不是蝉蜕。
这东西叫做望星虫。
世间毛虫何止百万,不管什么样的毛虫最起码都会动,望星虫是唯一不会动的虫儿,这虫儿雌雄同体,大虫生小虫的时候,啪一声响,从后窍里喷出子虫,子虫落在能生存的地方,就活,落在凶险之地,就死,所以极其稀少。
这虫一生不动,望一眼北极星,就把北极星记住了,北极星不动它不动,所以叫望星虫。
但望星虫死后,尸体各部分都会动,大概生前一定不动,死后都憋坏了,尤其是望星虫的壳,此壳只要脱离望星虫尸身便不再落地,浮空而飞,就跟黑色的蒲公英一样,但手里要是有望星虫的腿儿,拨弄那腿儿,能控制望星虫壳的飞行方向。
并且望星虫壳能聚火聚烟,凡是烟火之物,投望星虫壳于其内,即成烟核或者火核,烟火都以此物为核,聚拢在核周围,并不怕火烧。
这就为鬼火术提供了神乎其技的空间。皮老四将鬼火烟吐在望星虫壳上,然后控制望星虫腿儿,就能让鬼火满地溜达,让外行惊为天人。
当然,目前陆晨和花帘月并不懂望星虫,这些东西只有博物先生才会懂,直到他们遇见博物先生之后,才明白吐鬼火的海底。
原来鬼火窝子这一门也是邪术,凡是令人身体异常的道门儿都是邪术,练习吐鬼火,需要药物滋养,常年服用一些药物,剂量不能过大,否则人就中毒而亡了,又不能太小,太小了没有效果,取一个适中的值。
服用药物以后,能让人肺部生长出一个毒瘤来,这毒瘤能分泌储藏一种气体,叫作鬼火烟,这毒瘤上还有个鼻孔一样的开关,当气压很大的时候,这个肉开关就会开合,能从肺里吐出鬼火烟,这烟一出嘴就能燃烧,是为鬼火。
吐出鬼火的同时,往鬼火里放一个望星虫的壳,鬼火就认望星虫壳为根,人操纵望星虫壳来去,鬼火就跟着来去。因此鬼火是可以操纵的。
皮老四这神乎其神的淫技,着实吓坏了众人。
尤其是李小青,被皮老四鬼火挡门之后,脸色都白了,两只腿不住的抖动。皮老四说你出门就被烧死,吓得他赶紧坐回座位。
皮老四笑道:这才是好同志嘛,再急再大的事情也得先喝完酒再说呀。对了,你有什么事?
李小青产生答道:我妈在医院里,我得去看看。
皮老四端起一杯酒,示意他碰杯,并说道:这你可怪不得我,早先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可说今天没事,现在又说有事,我听着像耍我。
李小青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是突发事件,我去不去都行。
皮老四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说话间举杯,大家都满饮一杯。
这是一场鸿门宴。
皮老四又说道:李小青,我不让你走呢,是有话要说。今天我来呢,上头有交代,让我务必把加工海潮浆的配方买回去,价格你们随便定,只要有价就成,而且我要把你的上家,能供应海潮浆的那帮家伙的联系方式一并买走。
此言一出,李小青知道事情不妙,皮老四真的发难了,都把话挑在明面上了,他很害怕,不敢接皮老四的话茬,于是吩咐陆晨说:你装死啊?我不吩咐你全权负责吗?说话呀?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陆晨厌恶的看了李小青一眼,对皮老四说:老大哥,这事有的商量,我告诉你海潮液配方不难,上家我也知道,钱我可以不要,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作为交换条件,不知能行不?
皮老四听了大喜,在来之前,东家说了,这次谈判价码只要在两个亿之内,皮老四可以现场决断,可见东家的重视程度,可谓不惜血本,两个亿能干很多事情了,向李小青这样的,被灭口一百次都花不了两个亿,但为了配方的真实性,东家不差钱。
陆晨一开口说可以不要钱,让皮老四大感意外,是这小子不知道配方的价值吧?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估计这条件小不了,可和两个亿想比,又能大到哪去?皮老四顿觉陆晨好说话,今天这事有门儿。
但一旁急恼了李小青,李小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暗道,陆晨这叫临阵叛变,下午在厂子里的时候我曾嘱咐过他,配方要保密,不能泄露给外人,陆晨中了金虫刺脑,对我的话言听计从,绝不能反驳,怎么临时变节呢?
李小青冲着陆晨怒道:混账!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忘了下午我怎么教你的吗?你这叫出卖主人。
情急之下,李小青扬手就朝陆晨脸上扇去,他虽然惧怕皮老四,却不惧怕陆晨,虽然不知道金虫刺脑效果,但他清楚陆晨在金虫发作之后,如果见不到他,会被虫噬而死,到时候千万条小虫从他皮肤上钻出来,死状非常恶心。
陆晨随便一扬手,轻松接住李小青的手,反手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虽然没有扭断骨头,却让关节承受了很大的力量,李小青疼的哇哇怪叫,哎吆吆吆吆……哎吆吆吆……
身体顺着被扭的方向转动,离开了座位,钻到了桌子底下,陆晨对他说道:我已经忍你很长时间了,你可以用两三个小虫子拿住别人,可拿不住我们……
李小青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翻转,负痛说道:你中了我的金虫刺脑,也许你还不知道后果,如果你长时间见不到我,不仰慕我,你就会万虫噬体而死,死的很难看。
花帘月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们中了金虫?
李小青道:你们来找我,就说明仰慕我,想我。
花帘月道:你得了吧,那是我们用的计谋,骗你的。
李小青仍不甘心,说道:我让你们三个站在会议桌上跳脱衣舞,你们都跳了,这能有假?只是现在金虫在休息……
说到这里,王小呆忍不住,论起玉掌,啪的一下抽了李小青一记耳光,骂道:你不提这茬我还不生气!
李小青脸色惨白,王小呆这一巴掌打过,脸上立即浮现出五指红印,李小青恍惚了。
花帘月说道: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是一个人想象的场景,你还记得有个瘸子在会议室里抽烟吧?那叫黄粱烟丝,能让人致幻,你看到的都是幻觉,是那瘸子想象出来的。
按照陆晨的想法,一梦黄粱这一手法不能说出去,此手法非常奇异,以后能有大用,不宜在暗三门中广泛传播,皮老四是暗三门人,故而可不说。
但花帘月有些委屈,从小到大,没做过那么尴尬的事,没经历过那么尴尬的场景,不管怎样也要洗白自己和王小呆,女人特别在意这个,所以陆晨也没拦着。
花帘月继续说道:你看到的那些虚影头像可能是我俩,但其他都是虚幻的,身体不是我们的,只是一种龌龊的想象。
李小青惊呆了,茫然道:这……
陆晨补充说: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此来就是要拿到你改造海潮浆的配方的,你别自以为聪明了,就你那小虫子,还能奈何的了我们?再敢出言不逊,打的你满地找牙,要是老实的话,我或许就饶了你,毕竟你只是个小角色……
说罢陆晨松开了李小青的手,李小青就势卷曲躺在地上,揉着被陆晨扭疼的手,心中十分恐惧,至此他在真正明白,这些人做的事情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能掺和的。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悲愤莫名。
皮老四端着啤酒,吃着菜,乐呵呵的看着刚才的一幕,笑嘻嘻的说道:有意思,今天这事儿有意思了。
他完全没想到,李小青找的代理人和他不合,竟然当场火拼,还开诚布公的说出所用的计谋手段,让李小青死心。
因为该厂区的东面有一片水泽,所以厂区里蚊子很多,暮色上来,室内有许多蚊子,但蚊子落在皮老四身上后,啪的一声响,一小团蓝火,瞬间即逝,犹如灭蚊灯一样。
说明皮老四习练鬼火之术已经很深厚了,导致汗液里都能排放鬼火烟,蚊子落上,皮老四就能烧死它们,这是一个很难缠的高手。
皮老四咕咚咕咚一口气漱完一瓶啤酒,说声痛快,把啤酒瓶往桌上一墩,说道:你们之间的这些破事我不管,谁告诉我改造海潮浆的配方我付给谁钱,并且放他走,不说的那个,就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