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赤宫

次日。

2月6日，周二，上午八点三十分。

“警部，这个是……”

中央区医院，小野寺龙二和石川让两人出现在鉴定室里面，看着法医递送过来的报告，以及眼前的两具尸体，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虽然尸体保持完整，但死者的脑袋，是后续缝合的结果。

毫无意外的被人用利器枭首，而且切口……让小野寺龙二想起了之前本田大助与新井里美的死亡方式，这样的切割程度，不是人类使用利器可以达到的程度，起码不是普通人类。

不过显然凶手多半不是魔物花子，花子不只会切割掉死者的首级，还会恶趣味的把死者脑袋，塞进马桶里藏起来。

而这次的案件却不是，很明显，是别的魔物，亦或者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类。

但具体情况，小野寺龙二也不能直接断定。

“我已经通知佐藤先生了，他马上就来。”

小野寺龙二吐了口气，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和无奈。

就算他是经验丰富的警察，遇到寻常的刑事案件可以进行侦破，但是最近涌现出来的特殊案件越来越多……他开始有些怀疑，他们这些普通警察，是否还需要存在了。

当然，这种怀疑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小野寺龙二并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职业。

对策局的存在是应对超凡，而他们警察，也有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和存在的价值，不能够妄自菲薄。

大约几分钟后，披着黑色大衣，手提黑箱的佐藤真宗准时抵达这边。

在和小野寺龙二与石川让问声好之后，就开始对着手术台上的两具死者尸体检查。

很快的，他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怎么样，佐藤先生，您发现什么了吗？”

小野寺龙二询问。

佐藤真宗点了点头。

“和你猜的一样，杀死这两个人的，不是人类，而是魔物。而且，是我们的‘老朋友’。”

“老朋友？”

小野寺龙二和石川让微微一愣，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大声叫出一个名字：“八尺大人！”

佐藤真宗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肯定答复二人：“没错，就是之前袭击警视厅的八尺大人。”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二人，询问出声：“那么，关于死者有什么情报吗？”

他开始怀疑这两个死者，是否和他们当下调查的案件有关。

小野寺龙二知道佐藤真宗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和我们调查的案件应该无关，不过，这两个死者的身份的确有点特殊，他们是经验丰富的人贩子，且不是天神市本地人。”

“是吗？”

佐藤真宗沉吟了起来。

石川让则是有点忍不住。

“佐藤先生，魔物也会杀死人贩子，救下被拐卖的孩童吗？”

在他眼里，魔物都是邪恶的代表才对，对于人类有害无益。

但八尺大人如今的行为，似乎有点怪异。

上次袭击警视厅也是，明明可以把那里的警察全部杀死，但是她却只是弄昏了警视厅的警察，对付小野寺龙二也没有下死手。

联系前后，这位八尺大人，似乎有着自己的‘底线’。

好比是古代那些行侠仗义的任侠，虽然违反了政府规定，但本心是在追猎恶人，而不是滥杀无辜。

这让作为警察的石川让，感到十分别扭。

好像他们警察，在追杀一个‘好人’一样。

佐藤真宗知晓石川让的纠结之处，也没有隐瞒。

“就和人类一样，魔物的立场，也不是完全敌对人类。有些魔物处于中立，只要人类不对他们动手，他们也不会无端和人类开战。还有的魔物偏向秩序，会很积极的和人类靠近……所以，即便是魔物和魔物，也不能够一概而论。”

小野寺龙二和石川让听后，也是大开眼界，在他们的印象里，魔物都好像天生邪恶，对人类产生危害的害虫。

但是没想到，还存在亲近人类的魔物，以及处于中立方的魔物。

“也就是说，现在国内对于偏向中立和秩序侧的魔物，选择拉拢，而对于混乱类的魔物，则是进行消灭……是这样吗？”

小野寺龙二试着做出自己的猜测。

而这也是基于常规逻辑，做出来的简单推论。

既然魔物不是统一和人类对立，那么最好的选择，就自然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这样不仅可以减轻人类方的压力，也可以更好的打击混乱邪恶的魔物，减少牺牲。

然而，佐藤真宗只是面无表情摇头。

“不，政府高层对付魔物的态度是赶尽杀绝，凡是魔物，皆是天生邪恶，不存在拉拢中立和秩序侧魔物的说法。”

“？”

小野寺龙二与石川让俱是惊愕。

在他们看来，这种一棍子全部打死的政策，怎么看都是一招臭棋。

这样不仅会加剧双方矛盾，激化冲突，还会把原本协助人类的魔物，逼到对面与自己为敌，加大政府的负担，和对策局退魔官的牺牲率。

上面是蠢货吗？

不，也许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毕竟真正涉及到高层，波及整个国家未来走向的决策，政府一般是做不了主的。

真正在这个国家做主的，是隔了一个太平洋的那个超级联邦大国。

“看来这位八尺大人，心存着她所认为的‘正义’信念。”

佐藤真宗做出这种评价。

根据天人会在下谷村的调查报告，也显示三年前离开那里的八尺大人，是守护村庄的善灵，而非恶灵。

此刻出现在天神市的八尺大人，似乎也有类似的痕迹。

这两个八尺大人是同一个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了。

……

“真是堕落啊。”

黑田进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监视小岛平介的时间还没有多久，他就看到这家伙，至少带了好几个美貌年轻的艺人进入自己的别墅，夜夜笙歌，过着腐烂至极，却让人羡慕的说不出话的生活。

同时，黑田进也觉得这家伙的心真大，被八尺大人盯上，还考虑着女人的事情。

迟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小岛平介发泄心里恐惧的一种方式。

亦或者他开始自暴自弃，打算在被杀之前，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余光？

不论是哪种，在黑田进眼里，这家伙都是个无可救药之人。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抓几个偶像明星给你哦。”

冷不丁的稚嫩嗓音，在黑田进的背后响起。

黑田进转过身子，愕然看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租房里的女孩。

白色单薄的衬衫，以及醒目的红色背带裙。

妹妹头的发型，可爱的微笑，无一不在显示她的身份——都市传说花子。

“花子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黑田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会被花子听到。

“我不太放心这里的事情，所以来这里亲眼看看你的工作。怎么样，黑田，你需要我帮你抓几个当红偶像过来吗？”

花子直勾勾盯着黑田进。

黑田进被她微笑的眼眸盯得头皮发麻，讪讪一笑。

“不，不用了，我也只是稍微感慨一下，毕竟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他是真的没有这种心思，他自觉自己对妻子，还是比较忠诚的。

再加上他现在的家庭和谐美满，要是因为他出轨把家庭的和谐环境破坏掉，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虽然投靠了花子，感觉这辈子都下不了贼船，但也不想当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渣子。

“哦，看不出来你对自己的家庭还挺照顾的。”

花子有些意外。

明明这家伙有着上进的欲望，对于美女也没什么抵抗力，刚才她说出自己的提议时，对方眼眸里确实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但是，他又在关键时刻收回脚，把自己那份欲望压制下去。

对欲望的卑劣，对家人的疼惜与忠诚，如此互相矛盾的东西，却又完美融合在他一个人体内。

人类，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不说这个了，这是我最近在警视厅发现，可以试着吸收进来的人员，以及最近整理好的案件情报。正好花子大人您来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说着，黑田进从一旁的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好的档案袋，递到了花子的面前。

“干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你会是第一个拿到第二级觉醒之眼的成员。”

花子很满意黑田进的工作能力，接住档案袋，留下这一句，就走向卫生间，身影逐渐透明消失。

“还真是神出鬼没的能力。”

黑田进挠了挠头，转而又投入到监视小岛平介的枯燥工作中。

……

“班长，你是用了什么新型的化妆品吗？皮肤变得好光滑啊！”

上午课程刚结束，进入午休的时候，天野日和的座位旁边就围拢了不少女生，纷纷赞叹着她的肤色比之前看上去更加水润光滑，一下子都起了讨教的心思，叽叽喳喳的氛围，也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力。

“呃，也不是用了什么化妆品，只是昨天和家人去一家温泉店泡了泡，可能过两天肤色的质量就会恢复原样了吧。”

天野日和耐心的编织了一个看上去比较符合逻辑的谎话。

而事实自然是不可能泡温泉泡的，而是和体内的超自然力量有关，只是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对这些同学说出来。

而且她昨晚在外面足足待了一夜，直到凌晨五点才回到别墅。

不可思议的是，即便一整夜没睡，直到现在她都感受不到疲倦。

要是换做之前的自己，多半已经忍不住在课上打瞌睡了。

毕竟人类是有极限的。

等到女生们离开，天野日和才稍微得到一些安宁。

不知为什么，心里面突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原本她对于女生之间的话题，是非常感兴趣的，但是现在交谈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并非是瞧不起这些人，而是感觉到自己好像融不进这些人的圈子里了。

可能和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超自然力量的想法有关吧，对于普通人之间的话题，热情逐渐衰退下来。

下意识的，她朝着后排的白石晓那里看去。

只见小野寺花音正坐在白石晓的旁边，一脸微笑的谈论着什么，看上去气氛十分融洽，让外人无法插足。

“？”

天野日和心里没由来一阵不舒服。

感觉自己珍藏许久的‘食物’，被一只偷腥猫给偷吃了似的。

不过想到自己的觉醒之眼是第二级，而对方的只是第一级，天野日和又觉得自己才是胜利者，心里的郁闷平缓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第三级的觉醒之眼要怎么才能得到。

毕竟有第一级和第二级，自然还存在更高级的觉醒之眼。

拿到第二级的觉醒之眼，她给白石晓充值了一亿円，第三级的觉醒之眼，价格只会更贵。

更多的可能是，第三级觉醒之眼有价无市，不是单纯用金钱就可以弄到手的。

所以，这只狐狸精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天野日和暗戳戳的在心里埋汰小野寺花音。

毕竟白石晓是赐予方，对方掌握着是否发放觉醒之眼的主动权，从对方那里打通关系，无疑是最佳捷径。

于是，她拿起桌肚里还没有来得及享用的豪华便当，笑眯眯的走向白石晓的位置。

“白石同学~”

什么姐妹同盟，根本不存在的。

而且区区卖萌撒娇而已，这可是女人的专精技能，搞得谁不会一样。

……

“白石前辈，两个女孩为你争风吃醋的感觉如何？”

下午来到科学研究部的活动部室，白石晓就面对着雨宫归蝶饶有兴趣的询问声。

对方还拿出笔记和签字笔，打算根据他的回答，进行笔录。

“所以雨宫学妹中午的时候又在进行偷窥了是吗？”

白石晓无奈叹了口气。

难怪中午的时候，他感觉到周围总有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

“所以，前辈你要报警吗？”

雨宫归蝶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上面打出110的号码，只需要一个拨通建就可以打通警视厅。

“……不用，谢谢。”

白石晓翻了个白眼，以雨宫神社的地位，警视厅的警察可以随便摆平。

更别说，雨宫归蝶还是个未成年，即便被带到警视厅，也只是口头教育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证据。

他总不可能说雨宫归蝶使用了法术，在监控他吧？

“只不过，我希望雨宫学妹你下次监视我的时候，可以事先跟我说一声。”

白石晓郑重开口，凝视着对方的眼眸。

“被宇宙第一美少女时刻放在心上，前辈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

雨宫归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对白石晓进行反制。

“在说这话之前，先把袖子里藏起来的刀刃拿走比较好。”

白石晓说完这句话，就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喝茶享受岁月静好。

雨宫归蝶这时也坐在了对面沙发上，小口吃着蛋糕，微微鼓起来的嘴巴，像是仓鼠一样可爱。

“心情好些了吗？”

白石晓放下茶杯之后，开口询问。

前几天对方心情不太好，仿佛心里压着什么沉重的心事。

即便脸上没什么表露，但那种压抑的气息，却在对方周围时刻散发着。

白石晓猜测雨宫神社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让这位学妹的心情变得十分不好。

“嗯，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说到这里，雨宫归蝶脸上产生了一丝轻微的波动，随后恢复了正常。

雨宫神社的内部分裂已经势在必行，因为主家和政府的决裂，导致不少分家这些年逐渐不满。

明明这些分家，是靠着主家的资源和庇护，才得以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在关键时刻，这些人却选择了背叛。

她觉得自己姐姐还是太善良了，对于这群吃里扒外的叛徒，应该让他们走不出天神市才对。

“呃……现在不对我进行防备了吗？”

白石晓突然一愣。

他没想到雨宫归蝶会回答这个问题，以为她还会和之前一样，在这种敏感话题上选择沉默。

“前辈，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听着雨宫归蝶一本正经的乱扯，白石晓哑然。

这句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还是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亲口说出？

果然，雨宫学妹是个怪人。

……

中央区。

堀井别墅的书房之中，议员堀井枫一郎最近心情不太好。

属于他派系得力干将的小林正树被杀，小岛平介此刻的处境似乎也十分微妙。

这两人都是他手里重要的钱袋子，得益于这两人的帮助，他最初的时候，才能够在天神市站稳跟脚。

毕竟作为一个议员，他需要钱的地方有很多，无论是招揽人手，还是打通更上层的关系，都离不开金钱的帮助。

“肢解……八尺大人……”

堀井枫一郎坐在办公桌，看着面前的一份资料文件。

上面详细记录了小林正树的死亡信息，以及小岛平介最近遭遇到的怪事。

包括警视厅遇袭，他也通过安插在警视厅里的人手，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

越是了解，这里面的事情，就越让堀井枫一郎感到心惊。

他可不认为八尺大人这种存在，是虚假的东西。

作为赤宫财团的仆从，他是了解过一些普通人不曾了解过的东西的。

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用寻常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存在。

“小岛平介这家伙是怎么遭到八尺大人追杀的？”

堀井枫一郎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八尺大人不是专门诱拐和杀害小孩子的恶灵吗？

难道说，小岛平介是在什么地方无意间招惹到了对方？遭到了对方的惦记？

想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堀井枫一郎也没有多做思考，眼下情报不足，不足以让他复原整个事件的过程。

于是，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另一端，是一片静音，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堀井枫一郎直接开口说话：“山三先生，是我，堀井。”

“说。”

那端传来平静的声音。

“事情是这样的……”

堀井枫一郎将小林正树和小岛平介的事情事无巨细讲述出来，让对方做出判定。

“你打算怎么做？”

平静的语气再次响起。

“我怀疑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察，隐瞒了一些东西。”

“这件事我会帮你调查。在我的人没有抵达天神市和你汇合之前，这几天都不要随意出门，周围的监控也全部拆掉。”

“是，我明白了，山三先生。”

挂断电话，堀井枫一郎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这位山三先生，全名是赤宫山三。

是赤宫财团的旁系人员，即便如此，在政界也是分量颇重的大人物，能够调动的力量，比他这个小小的市议员要强大许多。

在他印象里，只要他的上级赤宫山三愿意出手，就好像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至于小岛平介，就让八尺大人把他杀掉好了。

堀井枫一郎心里冷血的想着。

无论是小林正树，还是小岛平介，都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

尤其是这两人私下里干的事情，一旦暴露出去，很可能会把他也牵连进去，只有死人才能够保护他的秘密。

“看来，也要重新物色一下新的‘钱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