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忙碌一点没耽误白绍威摸鱼,将一些政令看完,进行批阅,整个人就闲了下来。
看着窗外飘落的白雪,又是一个丰收年,白绍威就这么窝在房间里,靠着火炉,摆着茶盏,抱着胖橘。
真是一片祥和,直到有一个不速之客到来。
“节帅!节帅!”
还没见着人呢,声音却先传进屋子里。
康子羽刷的一下子把门打开,瞬间冷风倒灌。
“关门,关门!这屋子本来就不严实,你再这么一开,这炉子不白烧了。”
康子羽立马关上门,走过来,“您这也不出去逛逛。”
一边说着,一边将罪恶的手伸向了白绍威怀里的胖橘,摸得胖橘舒服的咕噜咕噜的。
“我该干的都干了,出去巡视人的是监察部的职责,巡视军营那是你们的职责,不过我出去逛逛倒也可以,看看你们干的怎么样?”
“那您还是在屋子里面呆着吧。”
“外边街道上人多吗?”
“这大冬天的,谁跑出去挨冻,不过等到正午的时候,人应该多一些,卖东西的人也出来了。”
“我之前看到民部交的条子,准备给贫苦百姓弄点补贴,主要是衣服之类的。
我给批了,让他们去商部拿补贴。”
“这个我知道,那天我去交易所还看见了,不过说实话,虽然有了衣服,他们也未必舍得穿。”
确实是,舍不得穿真是实话,清末民初,一件破袄都能拿去典当,更不要说现在了。
康子羽挠挠胖橘的下巴,“节帅,这金丝虎怎么又胖了?”
“我也挺好奇的,按说这个年纪,它竟然没去找小母猫,只顾着干饭,结果吃着吃着就成了,现在这个体型。
我一开始还想把它给阉了,不过考虑到麻醉剂没有,阉了风险大了些,也就没管它。”
康子羽听完哆嗦了一下,之前他听工部的人说,节帅想了个法子,让猪肉没那么腥,据说就是把猪给阉了,让他们无欲无求,身上就没这么重的味儿了。
可没想到他想连虎儿也阉了!
“麻醉剂是什么东西?”康子羽突然捕捉到陌生词。
“汉代的时候华佗有个麻沸散,你知道吗?就是那玩意,能够让你没那么疼。
可惜麻沸散的配方失传了,不然打完仗,给那些士兵治疗伤口就没这么疼了。”
“那您能配出来吗?”
白绍威看了一眼康子羽,这是把我当机器猫,“有一些思路,我让民部的卫生司去试验了,现在还没结果,要是真能研制出止痛的药剂,那倒是好了。”
白绍威抓住旁边的绳子扯了几下,这个是连通旁边房间的铃铛,铃铛一响,书记官就会过来。
不一会儿,书记官从一旁小门进来了,白绍威指了指公文。
书记官熟练的收拾公文政令,白绍威喝了一口茶,“你跟民部说那个白色的絮状花,要是在西州找不着,就让他联系长安那边的人,让他们帮忙找找。
按理来说,这个东西应该被当成贡品送到长安那边,说不定那边还有。”
书记官记了下来,表示等会儿去工部传达。
“哎?子羽,军法部没事了?”白绍威奇怪康子羽怎么有功夫在这陪自己。
“军队一部分人回家了,军法部那边没什么事了,我这总不能跑甘州去,就过来看看你。”
“行,今天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哈,我给你包个饺子吃。”
康子羽有些疑惑。
白绍威领着康子羽去厨房,去一旁挑了几颗菘菜,准备做白菜肉的饺子。
看着康子羽不解,“娇耳,就是面皮里包馅。”
得,只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叫娇耳,唐朝叫什么还真不知道。
康子羽似懂非懂。
白绍威也没管他,去菘菜掉干了的叶子,拿刀去了根,指挥着康子羽和几个亲卫剁肉馅。
“轮着来,剁一会歇一歇,我去和面。”
白绍威和着面,不由得有些想家,过年吃饺子,一家人团圆,一家人围在一起,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
老妈就教着怎么擀面皮,擀一下转一下,要保证擀出来是一个圆的。
以前姑姑没嫁出去,在爷爷家里一起过年,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春晚也很有意思,后来春晚没什么意思了,年过的也没感觉了。
可现在却连这样的年都过不上了,他总感觉来了这就像是去上大学,虽然很远,可总能回去。
但现在,他明白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自己将在咸通十一过年,迎来咸通十二年,也意味着以后将会一直在这里过年。
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线牵着他。
他把手上的面搓下来,“来个和面的,把它和和,我,我一会回来。”
他进了安静的房间,随手找了一件厚实的袍子披在肩上,目光透过窗子来到那银色的世界。
踱步来到一处幽深的走廊,这里只有断断续续漂浮着的雪花与他为伴,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勾起了他小时候的记忆。
自从家里安了暖气,这种寒冷的就再也没感觉到了。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慢慢坐到地上,蜷缩起身子,任由一阵一阵的寒风拂过,刺骨却温柔。
时而让他清醒,时而又让他迷茫。他或许早该明白,回不去那个温暖的家了,真的回不去了。
仔细听,除了风声,还有他在低语:早该知道,我从来不是坚强的人,我又该怎么做……
四周只有雪的声音,没有人会告诉他,也没有人能理解他,他只是低声唱着: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我有这变化又如何~
……
当再次抬起头,视线早已模糊,或许天地本该是这么白茫茫一片。
那白茫茫的视线,却有着一道别样的颜色闯了进来,那道轻盈的身影将什么东西放了下来,又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它的上面。
打开来却是一阵热气,又端出什么,却是一阵酸味直冲鼻子,原来是醋。
一个好听的女孩子声音传过来,“在这里吃饺子,会凉的更快,您要不要尝一尝?”
他努力眨了眨眼,视线却还是有些模糊,那女孩背着光,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想尝尝醋,他曾经并不吃醋,直到被同学推荐说,吃饺子怎么能不蘸醋,于是他这才渐渐有了吃醋的习惯,可不吃饺子的时候,他却并不怎么喜欢醋。
手摸上醋碟子,想拿起来尝尝,可是手却有些颤抖。
“我来帮你。”
他感觉手腕被轻轻抓住,而碟子也被轻轻拿住。
他慢慢松开了手里的碟子,那道色彩将他的视线全占据了。
碟子轻轻碰了他的嘴唇,他微微张嘴,轻轻抿了一口,那酸味直接冲向了他的鼻子,冲上了他的眼睛。
豆大的泪珠却再也按捺不住,他记得那年的暑假回爷爷家,那时候包了饺子,他正好想要吃醋,但没有。
只是不经意提了一嘴,爷爷却记住了。
寒假回爷爷家过年,去的时候又包了饺子,他没有提出醋的事,爷爷却拎出一瓶醋,说这是专门给他的大孙子买的。
“别哭,别哭啊!”
断断续续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只留下了哭泣的男孩和手足无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