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家。
费信元书房后的暗室里,一人坐着,品着手中的茶,一人站着,俯首行礼,略显谄媚。
费信元看着下方站着的人,语气平静,但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却显得有些狰狞:“李璟昕呢?”
下首那人有些犹疑:“相爷,属下刚刚接到信,英王已经离开常州了,只是英王身边还多出了许多护卫之人,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哼!”
费信元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今天进京的是谁?”
那人有些颤抖,冷汗直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几个字:“属下不知。”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暗室中,那人瞬间跪趴在地上,浑身颤颤,声线抖的不成样子:“相爷,属下、属下……”
费信元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是李璟昕。”
那人倏然一下抬起头,喉咙干涩无比,心脏跳动的飞快,像是下一秒便要蹦出来似的,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不可能,不可能……李璟昕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不会的……”
费信元冷哼一声:“拖下去。”
“是。”一旁立刻便有人应答,下一秒便出现了两人将那跪着的人架了起来,那人鬼哭狼嚎,神色可怖:“相爷,饶命啊……”凄惨的叫声久久不散,萦绕在暗室中,费信元竟露出了一个享受般的笑容。
“峰儿,去通知琅琊军做好准备,再给那位传信,不成功便成仁……”
费信元捏紧了拳头,眼神深邃,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费朝峰行礼道:“是,父亲。”
——
“父皇,那宜阳竟藏着铁矿!并且费信元一直在开采。”
“铁矿?”李璟瑄有些惊讶,却又觉得很是合理。
“嗯,朕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昭皇手中一边不停的写着什么,一边和李璟昕和李璟瑄说着话。
“是因为昭昭的事?”
“是啊,费信元的目标一直是我们,不过苦于我们一直在宫中,无法下手,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昭昭身上。”昭皇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想到洛昭阳,在场的几人皆是忧思非常。
“父皇,儿臣已经让安宁琦去给昭昭诊治了,他是药王弟子,昭昭会没事的。”
“安宁琦,可信?”李璟瑄问道。
“我不会让危险的人接近昭昭的。”李璟昕神色肃然。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都做好准备,春蒐不能出任何纰漏。”昭皇摆了摆手。
“是,儿臣告退。”
李璟昕和李璟瑄退出御书房后,从殿后却走出来两人,一人浑身书卷之气,下巴留着一缕不长不短的胡子,即使人到中年也能看出其年轻时定是位翩翩公子,一人步伐精健,英姿飒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能直射到人心里去。
“来,苏爱卿,萧爱卿,看看,朕这字如何。”昭皇半笑着招呼苏宁和萧逸。
苏宁,当今左相,在昭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跟着昭皇了,在先皇驾崩后的那段艰难时光里,苏宁也一直站在昭皇身后,是以很得昭皇的信任,育有一女,名苏新月。
在这满朝文武中,昭皇最为信任的便是这两人了。
两人走到案桌前,看着力透纸背的一个字,心中百转千回。
苏宁最先开口,他摸着胡子缓缓说道:“陛下的笔法是越来越精妙了,这字是苍劲有力,行笔潇洒飘逸,没有半分犹豫,气势雄伟,老臣自叹弗如啊。”
昭皇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苏爱卿还是这样会说话。”
又指了指萧逸:“萧逸,你看你,多跟苏宁学学,别一天天的就知道耍你那个刀。又来找朕诉苦说洵之与你不亲,你说说,他行的是文,你习的是武,这怎么能说的起来呢!”
萧逸表情有些憋屈:“陛下,那臣可学不来,时间长了,湛儿会理解臣的。而且,陛下,臣就看出来一个‘杀’,那就代表有人要完蛋了,这不就行了。”
“陛下,您别理会这个莽夫,真是个老顽固。”
萧逸眼睛一瞪:“嘿,你个酸儒,一天天的就知道抱着你那书看。”
……
昭皇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他这两个大臣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一文一武的不能凑一起,凑一起了就容易吵架!
“好了,你们要吵出宫再吵,闹的朕头疼。”
见此,两人立刻闭了嘴,只是还在瞪着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新的吵架方式。
“都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万事就绪。”两人齐齐行礼回道。
——
长公主府。
洛昭阳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一晃一晃的,好不悠哉。李璟钰在树下练着枪,一招一式苍劲有力,落在地上的花瓣随着枪尖飞舞,美不胜收。
“郡主,快喝药了!”
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洛昭阳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很是无奈:“安大夫,安神医,我这每天早午晚顿顿不落,都要被药腌入味儿了!而且这药还这么苦,就不能加点蜂蜜什么的吗?”
安宁琦露出一个不可置疑的微笑:“那可不行,这良药苦口,按我的方子来,相信不过多久你就能活蹦乱跳的了!看看你现在这小脸白的哟,一看就是气血亏虚。”
洛昭阳想到前几天走两步路就要喘几口气的情景,在那时洛昭阳每天就只能待在床上、榻上或者美人靠上面,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做一个动作就要耗费她全身的力气。
在那个时候,洛昭阳甚至都一位她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安宁琦来了。
经过安宁琦的治疗后,洛昭阳虽仍然感受着身体深处一刻不停的传来的虚弱感,但却不至于走两步路就不行了。这让洛昭阳很是惊喜,也让她重新燃起了亲手除掉慕锦玉的希望!
这足以证明安宁琦的本事,这药自然也是极其管用的。但其实洛昭阳并非不想喝药,只是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像是加了十斤黄连似的,让这位“曾经”被捧在手心中的郡主又拾回了她的娇气,这才忍不住抱怨两句。
这时,李璟钰收势走到洛昭阳身边,他蹲在洛昭阳面前,手中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盒蜜饯,他笑的开怀:“阿姐,你看,这是阿钰今晨特意去买的,你最喜欢的那家。等阿姐喝了药,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自洛昭阳遇刺后,李璟钰便怕了,恐慌了,每日都要陪在洛昭阳身边,寸步不离,最近更是住到长公主府中了,只是每日傍晚他总要出府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日日如此。
洛昭阳敲了敲李璟钰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小子,还管到你阿姐头上了!”
说完,洛昭阳接过药直接一口就喝完了,喝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很是自然的从李璟钰手中拿走了那盒蜜饯,打开吃了一颗,她眯着眼,看起来很是愉悦。
而接下来闯入她眼帘的一人却是令她更开怀了:“萧公子,怎的今日这个时间才到呀!”
萧云湛笑着,先是行了个礼:“微臣见过郡主、五殿下、安大夫。”
而后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府中有一颗桃树,开的很是艳丽,今日便想着摘些花瓣做成糕点给郡主送来。”
“哦?萧公子亲手做的?”洛昭阳有些调侃。但不用想也知道,向萧云湛这样的贵公子,怎会亲自做糕点呢?最多亲手摘个花瓣,却没想到萧云湛的回答让洛昭阳大跌眼镜。
萧云湛笑的温润:“嗯,这桃花糕的做法是微臣母亲还在世时教微臣做的,也不知这么久了,手艺生疏了没。”
“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可不能辜负了萧公子的一番美意。”洛昭阳听到萧云湛说是时确实惊了一下,但随即便是起了很大的兴趣,立即就拿出一块桃花糕咬了一口。
入口清甜,蕴含着桃花的香气,细细尝来,还有点嚼劲,应该是加了糯米,不一会儿,一块糕点就被洛昭阳吃完了,洛昭阳立刻招呼着李璟钰和安宁琦:“你们俩快尝尝,齿颊留香,回味无穷,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李璟钰皱着眉,略带醋意的小声嘟囔着:“真的这么好吃么?”
安宁琦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耸了耸肩:“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萧公子的手艺了。”
萧云湛自能下地活动后,便每日都来长公主府拜访,一呆就是一天,和洛昭阳一起看着李璟钰练枪,一起盯着洛昭阳喝药,也和洛昭阳讨论朝事,有事还能请教安宁琦一些药理,过的也很是丰富了。
这些日子,长公主府中和外面的世界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这里阳光洒落,温馨、美好;而外面却是笼罩在阴影中,太阳都无法穿过那重重迷雾,那里风云涌动,波谲云诡。
但依着萧云湛往日的性格,探望洛昭阳一次,确认她的确无事后便也不会再来了,即便心中思恋,也不会做出行动的。
可现在这般却是因为如今这京城的局面,自三天前春蒐开始后,这京城大多数的兵都已在暗地里调出了京,只留下皇城司和其他少数的兵士维持着京城的秩序,虽说长公主府本就有府兵,可萧云湛终归思虑。
他本该相信这些府兵可以保护好洛昭阳,可没没入梦,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那日洛昭阳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终归是想守着他的郡主的。
死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