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在几日的飞扬之下,雍州各地已然被一片茫茫银装素裹所覆盖。
今儿是贞庆三十五年腊月二十三,是为大凉王朝百姓迎灶神的喜庆日子。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在贴有灶神画像的桌上,摆放香炉,插上三柱清香跪拜。
伴随袅袅青烟,飘荡着百姓们对来年美好的期许。
“嘎吱嘎吱——”
中府街上,裹着一身白色斗篷的殷瑶,正踏雪大步朝城郊走去。
沿街所过之处,商贩们都不由停足注目,虽有些许人战战兢兢,但更多的还是向她投来善意的目光。
更有甚者,弯腰拱手拜谢,以示尊敬。
“娘,您为啥要拜那位大姐姐呀,难道她就是灶神爷?”
只见一位妇人刚拜谢直起身,在她腿边的稚童,瞪着好奇地大眼珠子,嘴里嚼着灶糖问道。
“彬儿要记住,以后凡遇到不公之事,哪怕天下无人可信。但……但只要是身披狴犴图之人,一定能够帮你!”
妇人面带笑意搓揉着稚童头顶,转而盯向殷瑶披风背面告诫道,“因为,他们是镇冤司的人!”
稚童望向殷瑶离去的方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学着娘亲刚刚的动作,举起通红小手,跟着拜了一拜。
……
雍州城北郊五里,有一处特殊府衙。
这是座大凉专为洗雪冤屈而设的府衙,遍布大凉十二州州府。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刻着“镇冤司”三个大字,笔锋凌厉,如同刀剑一般,透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两尊狴犴石雕,分别镇守在正门的两侧,巨口微张,仿佛要吞噬一切不平与冤屈。
门两旁,有两名衙役站得笔直,身着黑色铁甲,手持长枪,他们目光如箭,敏锐而坚定,一动不动地守卫着这方圣地。
在其中一名衙役身旁摆放了一张小桌,有名老者正在那闭目养神。
“哈哈,方伯,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殷瑶在正门稍停片刻,便收回目光,快步小跑上前。
随之掀开斗篷,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酒坛放在桌上。
说着的同时,娴熟地翻开桌上花名册,在【武曲】一页找到自己名字,正准备提笔勾画。她微微一愣,小声嘟囔道,“大过节的,他们怎么还来的这般早。”
“京州的秋月酿,果然是好东西。”
方伯开起酒封嗅了嗅,一脸陶醉过后,没好气的笑骂道,“整个人狱七队中,也就你这丫头,每日卡着时辰才来点卯。”
“嘻嘻,这不离得远嘛。”殷瑶快笔签好名,正准备进去,身后传来方伯的声音。
“那个……大人近日身体可好?”
殷瑶原本的笑颜顿时一僵。
“挺好的。”
她没有回头,轻声回应之后,便加快步伐跑离,并挥手道,“我先去班房处理公务啦,改日再叙。”
“哎!”
方伯深深叹了口气,大手一挥,“关门!”
……
许是真应了灶神吉日,今日班房格外冷清、安宁。
刚进班房,殷瑶便见到三位同样穿着绣有狴犴图案黑色锦衣的同僚,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长椅上。
或是品茗、或是趴桌瞌睡,亦或拿着本不知名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瑶瑶,你来啦!”
见殷瑶进门,本在看书的俊秀青年立马放下了手中书,满是欣喜地起身,帮忙接过斗篷,“一路可还安好。”
“已经核查清楚了。”
殷瑶笑着点点头,“曹县绑架案的真凶,就是钱员外自己,徐知县判罚无错,可以归档上报批准。”
江衍舟竖起大拇指,“我就说嘛,瑶瑶你出马,绝对没问题。”
殷瑶正欲开口,边上响起一阵坏笑。
“哎哟,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只见王远放下茶杯,在那摇头晃脑,故意满怀遗憾地说道,“可惜我儿要再年长几岁便好,就不会让衍舟这小子捡便宜。”
江衍舟听闻低头有些羞涩,不敢直视眼前佳人。
殷瑶似没注意这些,直言嗔道,“王叔您又喝醉了,我跟衍舟哥是兄妹相称,不是您想的那般。再说啦,您儿子今年才九岁,就算等几年,您说我是给他做媳妇还是做娘呢?”
一旁江衍舟听闻,神情略显失落。
“做娘倒也不是不可。”王远摸摸下巴笑道。
“是么?”
殷瑶转了转大眼珠子,故意扯着嗓门道,“那我今晚就去找李婶说道说道呗。”
王远顿时神色一变,立马起身紧张道,“别别别,老叔我就开个玩笑,你可千万不能跟婶婶说。她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说了,明天可就看不见我了。”
“都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众人猛地站直望去,神色肃穆。就连趴在桌上酣睡的壮汉林虎,也是吓得跳起身。慌乱之间,还把身后长椅给撞倒了。
“队长!”众人齐声喊道。
进门的是一位体态丰腴,腰缠索鞭的冷面少妇。
镇冤司特制的女款锦衣穿着在她身上,将她动人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淡淡伤疤,不过倒是反添上几抹特殊英气。
周伈走到众人身前,目光扫视,直接掠过了江衍舟。
“进了镇冤司那就是自家人,我不希望有人总拿队里人开不适宜的玩笑。”
“老王头,你还有三年就能致仕归家。平日活干的少我不管,但别太过了。”
“是,卑职明白。”王远老脸一红,轻声附和。
“噗~”
殷瑶憋着笑意,俨然一副要笑出声的样子。
一旁的江衍舟吓了一跳,暗自拍拍她的手,一阵挤眉弄眼。
“还有你!”
未等殷瑶乐多久,周伈冷目便瞪了过来,“别以为你每次给方伯送礼,让他帮你延长些点卯时间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管你家里有什么缘故,以后不准迟到!”
殷瑶吐了吐舌头,乖乖应道,“知道啦,队长。”
周伈目光很快便来到最后一人身上。
林虎见状,打了个哆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光头,吞吞吐吐半天,适才瓮声道,“我……我……我错了。”
“哈哈哈哈。”
这下所有人都绷不住了,顿时笑开了花。
“哼,下不为例!”
周伈也不再多言,猛挥衣袖大步来到主座上,“去年各县送来的卷宗,尤其是重案的卷宗都核查完了吗?”
一听说起镇冤司差事,众人神情都严肃起来。
江衍舟立马接话道,“基本都核查清楚,只有昨夜安定县刚送上来一桩命案卷宗,还未来得及核查。”
“卷宗名叫什么?”
王远走到桌前拿起一叠卷宗递上。
“胡二郎杀弟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