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
晴。
太阳把地烤得像张饼,糊掉了,令我反胃。
我在等中原第三的剑客斩云 。一个月前我交给他一桩买卖,他答应今天来交差。
正午的时候,斩云来了,拎了个包袱,我知道那里面是人头。
“好啊,老板娘。”他说。
“好。”我回答,“这鬼天气!”
他把包袱往我面前一搁:“呶,在这里。”
我摇手道:“哟,快别放在我这儿。把我的桌子都弄脏了。”
斩云笑道:“老板娘,你店里的人命还少么!”
我把脸一板:“说什么呢!”
斩云一笑:“没什么。反正事情我是办完啦。”
我极尽妩媚地一笑:“知道你行。我让乔二老爷把银子给你备好了,你快拎了这人头去领赏吧。”
斩云把包袱往肩上一甩,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老板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小子嘴巴这么甜?还是祝我发财比较好。快去领赏吧!”
斩云翻身上马,回头说了声:“老板娘,发财啊!”转眼就消失在白花花的阳光下。
我懒得目送他,阳光使我头晕。
我在水缸里浸湿了帕子,凉着脸。
“乔二老爷是什么人?”
这是两天来他头一次跟我说话。
“北七省的第二大富翁。”我说。
“他出了多少价?”
“十万。”
这显然是个很大的数目,男人愣愣地盯着沙子发了一会儿呆:“他能用我吗?”
我哼了一声:“他现在不要杀人。”
男人沉默。
我又补充道:“就算要,也不会出这个价了。”
“为什么?”
“没人值这个价。”
“他杀的是谁?”
“北七省的第一大富翁。”我回答,“他哥哥,乔大老爷。”
六月十四。
闷热。
我从早上起就开始盼望下雨。但是一滴雨都没有。
不下雨也好。我安慰自己。的确,下雨会耽误人的行程。我在等川西的唐无手。他和我的一桩买卖该了结了。况且,我有新的买卖想交给他。
日落时分他才来。精瘦,鼻尖上冒着油,仿佛被闷热的天气蒸干了。
他阴着脸,把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这种浑身有毒的人的东西,我不碰。
他知道我的意思,把盒子打开了,戴着光洁银丝手套。
我瞟了一眼盒子里面的金光灿灿:正是剪刀门掌门要的金缕衣。百年来,剪刀门就出过这一个偷宝物的叛徒,偏偏碍于门规,剪刀门人不得踏出山门半步,这才飞鸽传书,叫我替她们解决。
唐无手的手套依然光亮。他将盒盖一按,盒子关上了。我将银票推到他面前。
“最近还有一桩买卖……”
我才说了几个字,唐无手已经收起银票转身出去了。
他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也好,至少他的拒绝比较直接。
夕阳已经燃尽,星星还未升起。
男人坐在屋檐的阴影下。
“剪刀门出了多少钱?”
“二十万。”我说。不待他再发问,又道:“不过她们不会再出钱杀人了,因为偷金缕衣的叛徒已经死了。”
男人没有说话。
我几乎是自言自语道:“而且不会再有叛徒了。”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六月二十五,我等来了我要等的五个人。
他们来告诉我,剪刀门已经灭门了。